王谧此人来头可不小,他的家世更是突出显赫。
西晋八王之乱后,五胡乱华,中原士族衣冠南渡,扶持当时的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称帝,而和这位司马王爷关系最铁的就是琅琊王氏的王导,他成了这个东南小朝廷的朝中第一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琅琊王氏也奠定了大晋第一士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可谓一家之力,权倾朝野。
如今纵使谢安当权,陈郡谢氏崛起,也仅是与琅琊王氏奇虎相当,琅琊王在上层社会中的名望地位依然稳如泰山,难以撼倒。
自司马睿南渡称帝,已经过了七十年,照年纪算来,这个小白脸王谧应该是开国老宰相王导的曾孙辈了。
王谧此次前来京口,说是与刁逵有要事商议,可京口刁家并无人在朝中任要职,现在说有事,很可能是京口土地流民之类的事。刁家的人如今不思名望仕途,专门经营田地商贸,也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官府一些关于京口民生土地的事,常常还是需要跟刁家打声招呼的。
刁逵也看出王谧表情有些焦虑,看来事情还有点要紧,他也就听从了王谧的请求将小无赖刘裕给放了。刘裕站起来活络了一下腿脚,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从三人面前经过,他脚步一停,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瞪了刁逵一眼,沉沉的“呸”了一声,一撇头便要离去。
刁逵指着他怒道:“你这个狂妄之徒,休给我再放肆!”
刘裕扭头,看了眼王家二位公子的脸色,见他们并无怨愤之意,便对刁逵冷笑道:“我狂妄又如何?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欠你的钱我自会偿还,你何必如此咄咄相逼,欺人太甚!”
见对方死拉脸皮还强装横,刁逵黄牙一咬,道:“无赖之徒,你要走快走,别再装腔作势!今天是王公子好意放了你,你可别再给我胡作非为!”
“哈哈!”刘裕张狂的大笑两声,毅然道:“若是欠你三万钱就算是无作为非的话,那我刘裕还真不怕再多胡作非为几次!”
“你,你——!”刁逵说着,旁边的一群奴客也下意识的靠了过来,一副对刘裕剑拔弩张的样子。刘裕见状冷眼一视,把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凌然神色。
王谧见状暗暗闷笑,向奴客们一挥袖,有些严肃的道:“欠债还钱,本是公义,不过此人倒是有些骨气,不屈不折,也算得上一条好汉。刁兄,他欠的钱就由我来还吧,如何?”
刁逵听言一刹,不过他哪敢让琅琊王家的人还钱,忙说道:“公子,既然你替他出面,那这债便算了吧。刘裕,你走吧!”
泼皮刘寄奴又是朝着刁逵火眼一逼,便甩头转身,隐隐一笑,背对着三人有些步履阑珊的离去了。
见到这一系列过程的王焯,愈发觉得诙谐逗趣,真没想到这个刘裕挨打吃苦都能如此轻松自若、泰然处之,不知他到底是真的皮厚发痒了,还是天生的无畏乐天派。
这个刘裕是根歪苗,却歪得恰当好处,歪得惊天动地,以后跟他交际交际,将他拉拢过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要能够合理的制住他就成。既然他和何无忌认识,那也就不愁找不到他,现在先让刘裕乖乖回家好了,将来山人自有妙计。
王焯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刘裕,对王谧笑道:“谧公子,你觉得刘裕此人如何?”
王谧毫不吝啬的夸奖,语气却略带嘲讽:“虽是草莽,不过体魄雄健,胆气不凡,若是投军,该是一员虎将呀。”
“不止如此,我观此人有汉高祖之遗风!”
二王齐声大笑。而站在一旁的刁逵被搞得丈二和尚一般,全然摸不着头脑。
王谧笑罢,对着王焯浅浅伸手一礼,道:“我看焯兄也颇有一番气度,不知焯兄家出何处,还敢问令尊名讳?”
小白脸王谧听闻他是太原王氏子弟,如此询问,便是想称兄道弟联络一下感情。太原王氏地位虽不及他琅琊王氏,但也是显赫的士族大家,王谧也愿意和太原王家的年轻一辈交流交流,只是他实在想不起王焯到底是谁的儿子了。
王焯对小白脸回了一礼,想了想说道:“在下乃是太原晋阳人,家君免讳,名道显。”
小白脸一听顿时神思飘荡,偏偏记不起太原王家的年长一辈何时有王道显这么个人物,难道王焯他父亲便已经是个无名庶子?莫非……还有第三支太原王氏不成?
见他脸上有些悒郁不解,王焯也知道他被自己搞得满头冒金星了,便转移话题,谦虚的道:“如今我与谧公子相谈甚欢,改日我必当登门拜访,还望谧兄不要嫌弃。”
王谧被他这么一说觉得有些尴尬,便婉言道:“哪里哪里,焯兄言重了。他日焯兄前来,我必当恭候大驾。”
王焯笑道:“既然谧公子与刁兄还有要事相商,那在下便先告辞了。他日再会!”
“焯兄,再会!”王谧越看王焯越疑惑。
刁逵一看王焯和这位琅琊王家的大公子打得有些热乎,也对王焯冷声说了一句:“焯公子,那就恕不远送了!”
王焯向二人点头示意,便转身拂袖优哉离去。他既然已经了解了王谧的家世身份,当然也容易知道这小白脸住在哪儿了,所以也没必要再问。寒暄两句是客气有礼,寒暄三句便是罗嗦恼人了,当下王谧还有大事要忙,王焯又何必自讨没趣拖他时间。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既是琅琊王氏的小公子,老家在建康城中的乌衣巷,又能在哪里?
王焯这么想着,隐隐有些惋惜:现在认识的虽是位高权重的琅琊王家的人,但我既然自称是太原晋阳人,最好还是跟南渡的那两支太原王氏打打关系。
我本是大秦徐州刺史之子,如今大难之后辗转来到大晋,暂时有了安定的生活,可我真的便可以这么一生平庸堕落下去了吗?
若是不想固步自封,想要走得长远,便该学会借势,学会夺威,让自己站在人群之中,隐木于森,在别人不知不觉间,逐渐扩宽羽翼,最后大势所趋,那便天高海阔,任我振翅高飞了。
父亲,我家祖辈本是太原晋阳王氏之中未南渡的一族,如今你儿子我也被迫南渡了,可这晚了七八十年的,要想再起家不容易啊。
此情,此境……此仇,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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