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富在路上听说了情况后,当即吓得丢下手中的活儿,急忙赶来,一眼就瞧见儿子正在田里和雇农们打成一团,身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污泥。
他瞧得眉头一皱,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至少,儿子不排斥这些雇农,还能很好的和他们走到一起。这样,他最担心的事也解决了,儿子勤于农业,愿意亲自尝试,他还有什么不敢讲农庄让给儿子来经营的。
程伯见林天富老了,愁着一张脸,忙上去诉苦道:“老爷,你看少爷……”
林天富挥挥手打断他的话道:“不用管他,既然桦儿他喜欢,就让他尝试一番也好。”他想了想又道:“去让人准备点姜汤,等会少爷从田里出来,先让他喝点姜汤,驱驱寒意,再给他找一身干净的衣服。”
“是,老爷。”程伯见林天富对此都没什么意见,他也不好再说一个不字。老爷对少爷的溺爱他是知道的,他将一生的时间都用在农庄上,为的就是能给儿子留下一个完美的农庄,现在少爷能亲自去种田,老爷喜欢,他心里自然也跟着高兴。
林天富见儿子对自己的到来浑然不知,也不想去打扰到他的兴致,干脆坐到一旁的亭子里,品着茶,静静的看着儿子在田里弯腰耕种。
林桦在地里,那两个程伯叫去的仆人因为不善于插秧,林桦瞧着他们一直跟在身后碍事,不禁怒道:“你们还在这干嘛,不插秧就上岸去,撂在这像木头样,看着心中就来气。”
但两个仆人站在那依旧不为所动,刚才程伯焦急的表情他们看在心中,如果自个这两人不能保护好少爷,那肯定是要受责备的。他们现在在这只是被少爷说几句,但至少不会被程伯乃至老爷怒骂。
林桦见他们不肯走,心中更是恼怒,难道身为少爷就处处需要人保护么?他从小就喜欢自立,现在来到宋朝,依然如此。他甩开二人,厉声道:“不要再跟着我,认为我处处弱不禁风,如果耽误了我干活,等会拿你们出气。”
见少爷说了狠话,两个仆人对望一眼,才由其中一人胆怯的说道:“可是,少爷……”
“哪来那么多可是,让你们闪开就闪开,难道还要本少爷再说第二次么?”林桦愠骂道,明白此时不拿出少爷架子,二人是不会离开的。
两人浑身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看着林桦,不敢再有所言语,主动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却还呆在田里,不敢上岸。
旁边的雇农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心中是又喜又感动,少爷为了能干活,居然对着仆人发火,在他们眼中,可能穷尽一生也难得遇到一次,他们感激的看着林桦,毕竟他不将自己这些人当下人看待。他们现在能做的,唯有卖力的耕种,才对得起少爷的一番心意。
后面没了讨人烦的尾巴,林桦插秧的时候也精神大增,一边同雇农们说说笑笑,一边顺便将自己在大学时学的一些基本的理论告诉他们。插秧的时候,秧苗间都得有适当的距离,这样,才能保证后期秧苗能够顺利的生长,还有,在秧苗插种后,要注意排水和供水,并且要注意施肥等等。林桦清楚,或许雇农都知道这些简单的道理,但此时话从他口中说出,那些雇农的反应却是瞠目结舌,个个都像是看怪人般瞧着林桦。
“少爷懂得比我们还多,他这是第一次来农场么?”大多数人都有疑惑,却没人敢提问,在听完林桦的解说后,有的憨厚朴实的庄稼汉都惊讶得合不上嘴。
林桦内心也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来田里不知不觉已有半个时辰,林桦觉得双脚浸泡久了,也有些疼痛,便对着身旁的十数个雇农道:“各位,我第一次下水,还不怎么适应水性,先上去歇会儿,你们继续忙。”
众雇农见少爷走了还和他们招呼,个个都喜笑颜开,乐道:“少爷,这些粗活以后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你只要在岸上看着我们就行了。”
林桦脸色一沉,道:“怎么,难道我以后就不能来了么?”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雇农忙道,他真怕一时就惹少爷不高兴了,其余的人都暗自捏了把汗,深怕出语不慎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林桦弯腰在水中洗了一下手,道:“腿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什么时候想来田里和大家一起插秧,便什么时候能来,这能有谁能阻止得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雇农们忙附和着。林桦瞧着极为不爽,一见他们就知道敷衍了事,没兴趣,他大步迈向岸边,脑中猛然想起一首关于插秧的诗句,不禁朗声吟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是水中天,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刚靠近岸边,一直守候在旁边的程伯赶紧递上一件干净的衣服,道:“少爷,快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不急的。”林桦挥手阻止着,他瞧瞧自己的身体,感觉始终比不上以前的,看来,这古代少爷锻炼的时间还真少,感叹道:“没有下过田不知田地里的乐趣,看来我还真是缺乏锻炼。”
“少爷说得是。”程伯忙道:“快随我一起去亭子,老爷在那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爹来了?林桦抬头望着亭子,见林天富正端着茶杯对自己微微一笑,林桦三步并两步,走到亭子,也顾不得看身上,坐在石凳上道:“爹,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
林天富睁着个双眼,放下茶杯,端量了儿子片刻,道:“我见你正忙,也不愿意打扰到你。”说着,他从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一碗姜汤,递给林桦道:“来,先把姜汤喝了,小心着凉。”
林桦看着好笑,怎么这一家人都将我当做宝贝一样呵护着,在他们的羽翼下,我还怎么干一番大事。但父亲的好意他也不能违逆,接过手一口喝尽后,才道:“爹,你看我也不小了,有些事你应该放手的让我去做,不然,一直有你们在一旁担惊受怕的,我怎么能做得好?”
林天富听得一怔,很快就明白儿子话中的意思,原来是翅膀长硬了,嫌当爹的在一旁碍手碍脚的。他盯着儿子片刻,才道:“好,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予你权力,你完全可以自由的去做,反正以后这个庄子我还是得交在你手中,你看爹这样,总行了吧?”
“当然行,谢谢爹!”林桦连忙点头,能有这样的父亲,也是他的荣幸,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
随着林天富一起,林桦回到农庄的宅院里,仆人早已准备好了热水,林桦跳进木桶内,安心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本还想去农庄看看,却听得林天富说午饭的时间到了,两人便坐上马车,回到城内的家里……
十数天的时间转眼即过,林桦也在农庄呆了半月,这半个月内,在他的吩咐下,农庄一百多个雇农的农具都得到了改善,全部换成了苏州城最好的农具,虽说这样成本大了,但雇农握着崭新的农具,忙起来也特别的卖力。他们都知道这是少爷的一番心意,对刚成年的少爷既是又感激有喜爱。
四月底到五月初是油菜收割的季节,金黄的油菜足有一人多高,人钻入其中,连头都看不见,林桦也想进去试试,却被雇农们拦住了,那是体力活,怎么能让少爷这样的人去忙活。林桦无奈,只得站在一旁观看着。
收割油菜的时候特别的忙,那时收割油菜所采用的方法和现在基本相同,齐腰割断,将上面有油菜籽的一部分捆在一起,然后抬到一片宽阔的地方,经过短暂的太阳晾晒,便用一种用硬竹皮条编制的叫“连枷”的脱粒农具,对油菜籽进行脱粒。
但这样下去,由于高高举起的“连枷”,再重重的落下,容易使油菜籽破裂,从而影响到油菜籽的质量,因而,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将油菜籽捆成一把,就那样在地上乱抖,这样,油菜籽的损失相对较少。
林桦见雇农们那样忙碌挺费力的,可惜他记得后世农村中人也是这样做的,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再说,收割油菜时,林天富成天的将他带在身边,告诉他一些关于收成方面的事,而对雇农的苦处林桦也实在是没时间顾及。
丰收的喜悦让林天富整天都笑容不断,他指挥着雇农和家里的仆人,用马车将收好的油菜一车车的运往城内的家里,身为地主,家里一般都有几个大的粮仓,他可不放心将粮食就放在农庄上,如果遇到不法之徒,那还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桦就负责记账,运送了多少担粮食去粮仓,他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但这些对他来说,太过于简单,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要忙这些简单的数字,那可是手到擒来的事。
粮食运到粮仓,除了缴税外,大部分都是供自家使用,林桦知道,宋朝经济发达,对农业的税收相对较低,这也调动了弄明的积极性,远近的农民,到收获的季节,都是不分日夜的忙碌着。
而对林桦一家人来说,收个上千石的粮食,许多还是卖给了商人,毕竟,如果不卖,长时间积存下来,也不知要用多少地方来存粮,还是银子存在府中才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