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的时候,方琼身上雪白色的校服已经吸饱了血液,由红变黑,她的身子渐渐地冷去。看着她被警察装进盛放尸体的袋子里,费晓媛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视若珍宝的朋友,就这样死在了她的眼前,而她就在身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拯救不了她的性命。
噗通一声,身后不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她回头,看见脸色惨白一如去世之前的方琼一般的沐珺儿傻傻地跪坐在地上,龙月正拉着她的手臂,她却依旧那样跪着,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沐珺儿,你起来。”龙月不得已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才把这个女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沐珺儿哆嗦着靠进她怀里,猛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警察带走了陈老师、沐珺儿、费晓媛、龙月,以及那几个随着费晓媛追上去的男生回警局录口供。从头到尾,沐珺儿只是伏在龙月的肩膀上哭,泪水在龙月雪白色的套装上留下了不少水渍。
根据所有人的证词,方琼是自杀的结果不言而喻,只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自杀前多次大喊“不要杀我”、“我不想死”这样的话语。如果她真的是自杀,这样的行为无法解释;如果她是精神失常,一切倒还情有可原,只不过,警方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一个从丧父之痛中坚强地走回校园的女孩,会因为一把莫名其妙的钥匙而变得精神失常。
而且,他们也没有从死者的身上找到那把诡异的钥匙。
龙月和陈老师一直等到所有学生都做完了口供,嘱咐了她们一大通,几个男生倒还算好,费晓媛除了脸色略有些难看,别的一切都好,只是沐珺儿的情况有些不尽如人意。最好的朋友血淋淋地死在了她面前,她因此而责怪自己太过没用,没能拉住她。
方琼的死,她认为她难辞其咎。
“你们结伴回家可以吗?”陈老师看着那几个男生,他们很巧地住在一个小区,而且都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因此她嘱咐了一大通,见他们连声说“没有问题”,也就目送他们离开了警局。然后,她走到了龙月身边,问道:“龙老师,你还好吗?”
“我没什么问题,你送送沐珺儿吧,这孩子看来受了很大打击,我送费晓媛回家。”龙月回以她一个微笑。
“好的。”陈老师走到沐珺儿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揽着她走了。
看着两人招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龙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费晓媛,说道:“走吧,晓媛,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来到费晓媛的家,龙月赞叹了一声她家中的布置典雅,一派中世纪西欧贵族府第的气象,费晓媛给她端来一杯花茶,安安静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龙月:“老师,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么?”
“晓媛,我昨天上课的时候看到方琼在偷偷地玩一件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好像,玩得很专注……怎么说好呢?我感觉,自从她把那样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认真听课,而是全神贯注地玩着那样东西。方琼既然回到了学校,我不相信她只是借个由头,我看到她拿着资料看向我的眼神,我就知道她是想要回来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生活下去的。所以我很奇怪,既然是这样,她为什么会在课堂上堂而皇之地开小差?又为什么发疯一般地说了一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胡话之后就跳楼了?我实在是不明白。”龙月很诚恳地看着她。
“老师,不是我不相信你,凭今天我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我相信你是真心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要隐瞒你什么,只是这件事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我自己也没有理清,告诉了你,你也不过是一头雾水。而且……这件事的复杂程度是难以想象的,我不想把你也拉到这个漩涡里面来。”费晓媛很干脆地婉拒了。
“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不会再问了。不过,请你小心,看着自己的学生一个个地遭罪,先是方琼,现在是沐珺儿,心里很不好受,真的。”龙月站起来,告辞出去了。
龙月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以后,她对戴着一顶鸭舌帽,把脸都遮住了的司机说道:“到馨海小区。”
司机“呵”了一声,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去我家想干什么?”
赫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寒暄的话就不必出口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皇后’,找我有何贵干?”龙月的脸色和眼神都变得极冷,温文的女教师形象顷刻间变得粉碎。
“听说方涛的女儿死了,在学校里死的,是你动的手么?”“皇后”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
“不是,杀了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何必画蛇添足?”龙月断然否认,“她死得蹊跷。”
“哦?怎么个蹊跷法?”“皇后”笑着问道。
“她和她的父亲方涛一样,看上去像是死于自杀,可是她临死的时候几次大喊‘救救我’、‘不要杀我’这样的话,明显,有人操纵了她的神志,控制了她的思想让她选择了看上去像是自杀的死亡方式。”龙月干净利落地回答。
“你刚刚从那个小灵能警察家里出来,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没有?”“皇后”继续问道。
“她对我守口如瓶,不过还算好的一点是,她没有对我起疑。”龙月回答。
“馨海小区到了,请下车。”“皇后”停下了车子,“车费不用付了,我也有事要忙,再见了。”
“我倒希望不要见到你。”龙月摔上了车门,走向小区门口的一家超市。
“皇后”启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龙月站在冷冻食品专柜前,看似认真地在挑选食材,其实,她正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身边一名拿着一包夹心鱼丸仔细察看生产日期的男子。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shirt,里面则是一件灰色的长袖衫,很符合时下年轻人的穿衣经,看着他挑选食材的样子,俊秀的眉宇之间漫溢着认真,显然,他很符合一个居家好男人的定义。
只是龙月却不这样想,仅仅是这样平常的装扮,他依旧掩饰不住他强大的煞气,仿佛高高在上能主宰人的性命的司命一般。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刀,锋芒毕露的宝刀。
“亲自跑出来买菜?”龙月伸手从他的篮子里抓过一包东西,是贡丸。她不由得撇嘴一笑,“你不是不喜欢用冷冻食品做菜吗?”
“我有什么办法,那位祖宗吵着要吃关东煮,还一定要我亲手做,连去超市里买现成的都不允许。”男子颇有些抱怨地拿过她手里的贡丸,“拿回来,就这包还稍微新鲜一点。”
“你在‘皇后’开的出租车上都敢做手脚,还会怕一个小孩?”龙月的嘴角扬起,那个角度,是讥讽。她早就听说这位曾经在一家全国知名企业的舞会上枪杀一位知名富豪之后逍遥法外的著名神枪手被组织上派去一个灵能少女屁股后面当跟班兼保姆。
只是想要他收个徒弟为塔罗培养新鲜血液?
不,绝不会这么简单。
“当然怕,那位小祖宗,不是一般人物。”男子转过身在一堆盒装蔬菜中挑挑拣拣,外人看来,这两个人一个在挑蔬菜,一个准备买火锅材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实,他们却在暗暗地交换了情报。
“魔盒是假的。”他说。
“钥匙现身了。”她说。
“‘皇后’来找过我。”他说。
“当然,只是交流情报。”她说。
“杀了‘恶魔’的人不是杀了方涛的人。”他说。
“那是自然,杀了方涛的人很有可能是杀了他女儿方琼的人。”她说。
“有人在追查‘潘多拉’的下落,打算在组织找到她之前扼杀她,阻止她苏醒。”他说。
“钥匙在方琼的手里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把钥匙藏在了那里,警方没有得到那样东西。”她说。
“就这些了。”将最后一盒蔬菜放进购物篮,男子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收银台。
龙月依旧把目光集中在柜台上。
“方涛的女儿死了。”男子把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端上来时,倒吊人有气无力地仰面坐在沙发上,她的眼圈发黑,显然没有睡好。
“方涛的女儿是谁?”她这样说。
“一度被认为是‘潘多拉’的女孩,不过她既然死了,那么,‘潘多拉’就是另有其人。”男子把勺子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他不说话了。
“怎么死的?”倒吊人嘴里含着鱼丸,含糊不清地发问。
“和她父亲一样,跳楼。”
“你最好去联络一下‘死亡’,我知道她的死因不是这么简单。”倒吊人咽下嘴里的食物,“尸检报告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的,那时候,就可以猜出是谁杀了方涛父女。”
“联络‘死亡’?”男子皱起了眉头。
“不认识她?”倒吊人看了他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制的名片,“拿去吧。”
名片上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这样的一行字:市警察局,法医:夏墨汐。
“给她带点去吧,她现在应该还没有下班呢。”倒吊人指了指面前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有这么一个体贴入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朋友,她还真是好命。”
只是片刻,他就把半张开来显得有些傻的嘴巴闭上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