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黑云压在空中,原本已经微微放晴的天空,霎时间又阴暗下来,雷声攒动,无数细小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扑面而下。风愈来愈烈,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呼啸在白凤谷四周,仿佛想将两侧的高树杂草掀开。
窦柏豪与三千弓手静静地伏在杂草中,任凭风雨侵袭,却一动不动,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巨石圆木,就等西域骑兵到来了。
窦柏豪看了看天色,按照陈子轩计算,西域骑兵已经来了,为何前方依然寂静,根本没有丝毫烟尘泛起,难道陈子轩估计错了?他有些焦急起来,他知道陈子轩还不太信任于他,他急需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的作用,虽然这次仅仅是设伏,他必须要完成任务,而且要做得漂亮,更要尽最大努力消灭敌军。
天色更加阴沉,一道道惊雷炸过天空,轰鸣声震得西域骑兵胯下的战马连连嘶鸣,呼和耶看了看前方的白凤谷,面色有些迟疑,白凤谷太过安静了,除了风声、雷声、雨声,再无丝毫声响,莫非又是敌军伏兵?
可恶的西凉军!可恶的平凉侯!有本事你们堂堂正正与老子决一死战!
呼和耶心中咒骂着,却马不停蹄,继续下令道:“疾速冲过白凤谷,出了白凤谷,就到蒲昌山下了!蒲昌山的兄弟们等着我们去汇合呢!冲!”
眼看着西域骑兵大部分已经进了白凤谷,窦柏豪焦躁的心才平静了下来,西域骑兵前军已经快到出口了,窦柏豪一摆手,无数巨石圆木从两侧的山崖轰然滚落,将妄图穿过白凤谷的西域前军顷刻间湮没,巨石圆木与西域骑兵的尸体共同堵在了白凤谷出口,形成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城墙。
呼和耶忙勒马止步,眼见前方难以通行,大喝道:“撤!后军为前军,立即折返,走大路!”
西域骑兵纷纷掉头,欲逃离白凤谷,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无数利箭划破了天空,虽然在大风的呼啸中,微微有些偏离,但借着风力,速度却更快,散射面积更大。
许多刚要转身的西域骑兵顷刻间便身中数十箭,从马上笔直坠落下来,雷声越来越响,箭雨纷纷而下,西域骑兵心惊,胯下战马却更惊,大批战马已经不听主人使唤,四处乱窜,将西域骑兵好不容易维持好的撤退阵型顷刻打乱,白凤谷下又成了一片混乱。
窦柏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命三千弓手拼命射击,一张张弓被拉成满月状,而后利箭四下,数十轮箭雨过后,三千弓手的手臂都累酸了,白凤谷狭窄的山道上,一步之内几乎都插着数十枝利箭,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西域骑兵与战马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鲜血缓缓汇集,已经将白凤谷的山路完全覆盖了,雷声还在轰鸣,雨也越来越大,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呼和耶还算命大,在众人的拼力保护下,虽然后背中了两箭,还是活着逃出了白凤谷,他心情已经跌落到了谷底,看来平凉军果然是设计好了全套。
几名将领面色颓唐地跟着呼和耶身后,他们几人为了保护呼和耶,也是各有轻伤,他们纷纷叹气道:“大将军,看来平凉军早有准备,一切都是圈套!不若我们回城吧!”
呼和耶摇了摇头道:“只怕如今危须也已经被平凉军攻下了!眼下我等是必死无疑了!折回大道,与平凉军拼个鱼死网破吧!当然,若是有怕死的,可以去投降西凉军!”
虽然西域轻骑刚刚被伏击,折损数千,士气不高,不过被呼和耶一激,个个都激动起来,不停地嚷嚷着:“绝不投降!”,“我西域勇士哪有懦弱怕死之辈!”,“只能战死,绝不投降!”
呼和耶想得不错,他大军到白凤谷之时,张祁率五千步兵早已经到了危须城下,毫不停顿,即可开始了攻城。
巴哈虽然布置得极为仔细,也给张祁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奈何危须守军不但数量少,而且皆是老弱,根本抵挡不住张祁军连番攻击,张祁为了振奋手下将士士气,带着一队精兵,亲自攻城,三轮攻击之后,张祁军大部已经踏上了城墙,与危须守军展开了肉搏。
张祁面对这些西域老弱守卫,几乎是一锤一个,很快倒在他身边的尸体已经有上百具,他杀得起兴,从城墙东部杀到了城墙西部。
巴哈见大势已去,自刎在城楼上,而剩余的危须守军却死战到底,直到最后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张祁才微微松了口气,骂了一句:“这些西域狗杂碎,还真是顽强!若不是老子还有点功夫,就被这些狗杂碎给废了!”
而后张祁命部将紧闭城门,以防呼和耶大军杀回,同时遵从陈子轩命令,却未扰民,只是率军守在城墙之上,等候陈子轩大军到来。
与此同时,陈子轩率剩余三万多步兵早已经将蒲昌山大营团团围住,巨石不停地朝蒲昌山大营疯狂地砸着,箭簇划过长空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夹杂着西域士兵倒地的声音,兵器撞击的声音,惨叫声,呻吟声,哀号声,让原本寂静的清晨,变得沸腾。
蒲昌山的营寨几乎变成了废墟,废墟之下残肢断臂洒落了一地,血水不停地挥洒,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西域士兵丧生了,西域士兵这才发现原来前几日平凉军根本没用力攻营,一个个颓然麻木起来,眼看着利箭朝自己飞来,却并不躲闪,在这种攻势下,仿佛死了倒成为了唯一的解脱。
阿依木面色已经如一张白纸,他知道自己中计了,恐怕呼和耶此刻早已率大军来驰援了,想必呼和耶危矣,危须危矣!
他拔出手中弯刀,就要自尽!旁边的士兵却将他手中的弯刀夺下,一起跪在了他的身边。
阿依木长叹一口气:“是我无谋,害了大将军,害了整个危须啊!”
这时,一个巨石突然朝他的方向砸来,几个士兵扑到了阿依木,救了他一命,但他身边的几十个将士却被砸成了一滩肉泥。
平凉军停止了巨石弩箭攻击,却纷纷冲进了大营。
西域兵士在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早已麻木,看着潮水般涌入的平凉军,他们甚至忘记了抵抗,只是木然伸着脖子等待平凉军的收割,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没有反抗,没有呼喊,没有呻吟。
很快,蒲昌山大营里已经没有了一个活着的西域士兵,陈子轩微微一挥手,全军立刻撤出了西域士兵的大营,朝大道方向集结而去。
徐梁早已经在大道等候呼和耶多时,见呼和耶只领了五六千残兵败将到来,想必西域军之前损伤惨重了,他轻轻抚了抚手中的霸王枪,准备歼敌。
呼和耶手下将士早已大部分负伤,虽然大部分是轻伤,却也影响了心绪。看着前面整齐的平凉骑兵,宛若一道钢铁打造的巨门,又宛若一条滔滔不绝的江海,硬生生地挡在了他们面前,不免个个都有些沮丧。
呼和耶拔出弯刀,高举至头顶,大呼一声:“杀!”
身后的西域骑兵看着本来已经毫无生气,冲杀起来,竟然个个热血沸腾,仿佛他们就是为冲杀而生的,只有在策马冲杀中,他们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徐梁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突然士气高涨的西域骑兵,他才明白为何陈子轩对这些人如此看重,他只是微微一挥手,身后上万骑兵纷纷拿起了弩箭,而后迅速分成五个小队,穿插开来,准备一波一波射杀西域骑兵。
五波弩箭过后,西域骑兵几乎倒下了一半。而后两军狠狠撞击在一起,徐梁眼瞅着呼和耶的方向杀去。
呼和耶见平凉军主将朝他杀来,他冷冷一笑,扔了手中弯刀,却取出了背在身后的两柄巨斧,握在手中,顿时杀气大盛,他砍翻了身边几个围攻的平凉士兵,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巨斧竟然没将敌军劈成两半,甚至敌军连铠甲都没划破,只是将敌军劈飞了出去。
呼和耶这才明白为什么呼和庆五千骑兵遭受全歼!不是呼和庆不勇武,而是这平凉军的装备太精良了,今日只怕今日鱼死网破的希望都破灭了。
这时徐梁已经杀至,他手中霸王枪直指呼和耶的面门,呼和耶见徐梁长枪势大力沉,不敢轻视,忙举双斧架住长枪。徐梁反手一挑,呼和耶手中巨斧差点被挑飞,他大吃一惊,没想到徐梁技艺如此精湛,他忙化被动为主动,抡起双斧,朝徐梁不停地袭去。
陈子轩这时已经赶到,正好看到徐梁与呼和耶正在大军中心厮杀,他二人身边厮杀的将士早已经悄悄闪到了一旁。两把巨斧在呼和耶手中仿佛根本就没有分量,他不但招式刚猛,而且速度极快,比徐梁的霸王枪都快。
几百个回合过后,徐梁逐渐落了下风,竟然有些招架不住了,只能被动防守,却无法分心攻击,还有好几次险些被呼和耶砍翻。
徐梁手中霸王枪已经凹凸不平,还有几处已经几乎断裂了,他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没想到这呼和耶如此刚猛,他快支撑不住了。
徐梁之勇,陈子轩是知道,没想到这呼和耶竟然能将徐梁逼到如此地步,而且看他左臂、后背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陈子轩忙令手下三名统领冲入乱军之中,与呼和耶缠斗在一起,以解徐梁之困。
呼和耶此时也注意到了陈子轩的到来,看着冲来的三名将领,他破口大骂道:“关中小儿,皆是鼠辈!只会以多欺少!”
陈子轩却大笑起来,并不言语,看着西域骑兵已经被剿杀殆尽,只剩了呼和耶,还有他不远处的几百人在拼死抵抗,陈子轩知道此战他是大胜了,他忙朝徐梁大喊道:“徐梁,不必呈匹夫之勇,围剿了那厮!”
徐梁随即指挥大军将呼和耶以及剩余的几百西域骑兵团团围住,几个冲杀过后,呼和耶身中数十枪,不甘心地从马上栽了下来,当即饮恨,其余西域骑兵也尽数被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