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子轩得知洛云乃是西域包罗万象门门主之女,不免戒心更重,只是不停地向她讲述中原的习俗文化、壮丽山河,对于来历皆是避而不谈,生怕露出破绽。
包罗万象门总部位于轮盘山主峰——天狼山,在西域西部联盟的各个城市皆有分部,从洛云口中得知,不光西域西部联盟,放眼整个西域,许多将领都是师出包罗万象门,但包罗万象门只是为了弘扬西域武道,从不参与西域政事,所以西域王族对他们也是十分礼待。而且包罗万象门只是中原人士对他的称呼,因为包罗万象门只传心法,不似中原门派传授招式,所以门下弟子用的武器五花八门,故中原人士称之为“包罗万象门”。但在西域本土,却被称为“齐哈拖拖”,是“交融”的意思,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洛云并未详加说明。
得知洛云并非西域王族,包罗万象门也不参与西域政事,而且洛云此人十分好客,对中原文化更是仰慕万分,陈子轩的戒心渐渐降低了许多,而安容等人自然是一路不语,静静地跟在陈子轩身后,听着二人闲谈,只是婉儿始终撅着嘴,脸色十分不满。
到达包罗万象门轮台城的分部后,洛云安排陈子轩众人休息了一个时辰,陈子轩等人舒服地洗了个澡,换上了洛云为他们准备的新衣服,而后入席。自幼受皇子教育的陈子轩,风度、气质、礼仪均无可挑剔,换了一件新装后,更显精神,洛云笑道:“子明公子周身英气环绕,气宇轩昂,眉宇之间尽显阳刚霸气,若非洛云此前见过子明公子窘迫之状,实不敢相信公子乃一落魄商人!”
陈子轩笑道:“洛云小姐实高抬在下了!”
席间,二人畅谈许久,从中原地理文化一直谈到西域风情,陈子轩的博闻强识,让洛云不由好感大生,安容等人见状,“识趣”地纷纷告退,只留了陈子轩与洛云继续把酒闲聊。
洛云轻轻举杯,脸色依然微红,笑道:“素闻中原诗赋绝伦,洛云甚是喜欢,子明公子可否为洛云赋诗一首?”
前世陈子轩只是一普通网络作者,为生计日夜拼命码字,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贵为皇子,却被卷权利漩涡之中,不得以也只能四处奔波,不是带兵打仗,就是处理琐碎杂事,根本没有丝毫如这般清心享受过,面对如此佳人,陈子轩虽然多年入军,酒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但今日只饮了数杯葡萄美酒,却不免也有些醉了。
陈子轩整理了整理思路,对他来说,赋诗还不是简单的小事,他前世码字多年,经典诗句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他突然想起王翰昔日经典的《凉州词》,昂然起身,端起手中的葡萄美酒,望着洛云曼妙的身姿,高声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言罢,陈子轩将杯中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尽显豪爽霸气。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洛云记忆力极好,轻声呢喃了一番,顷刻间便沉思其中,良久,她饮罢杯中美酒,而后将手中玉杯缓缓放下,对陈子轩会心一笑,绝世容颜骤然绽放,令陈子轩越加痴迷。
“洛云素爱中原文化,中原诸多名诗,洛云也收集颇多!但如这般经典绝伦的诗句,洛云前所未闻!子明公子高才,洛云佩服!”洛云笑容更加灿烂。
陈子轩之前曾跟她说自己乃是八阵商盟一落魄商人,商人有如此才气,只怕她会生疑,于是忙道:“洛云小姐,在下也是借他人之言而已,献丑了!”
洛云微微笑道:“敢问子明公子,此诗何名?出自何人之手?洛云当记下,以不时回味!”
陈子轩本想乱编一无名之人,稳妥起见,他思索了一番,还是将这份“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以防洛云再问时,露出破绽,他便道:“此诗出自陈王陈子轩,乃是其初入西域之时所作,诗名《平凉词》!”
洛云听罢,兴致更胜,忙问道:“子明公子,这几年,西域之地四处传闻陈王之事,洛云十分好奇,这陈王究竟何人?子明公子可曾见过?”
让陈子轩自己谈论自己,他不免有些难为道:“在下区区一落魄商人,自然难以得见。只是听闻陈王本乃陈国皇子,后被调至平凉,三年之间占据西域三分江山。”
洛云双手托着玉腮,柔声道:“这些事洛云也知晓,洛云本以为这陈王定是凶神恶煞一般,令我西域勇士都畏手畏脚,今日听闻子明公子吟陈王诗赋一首,不由感觉陈王应该不似洛云所想这般凶恶,却更兼豪气!”
陈子轩听到在西域女子心中,自己本来竟然如凶神恶煞般,不免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云见陈子轩摇头,不禁问道:“子明公子,莫非这陈王不似如此?”
陈子轩不知如何回答,但总不能在洛云面前自己诋毁自己吧,只好道:“应如洛云小姐所想吧!在下实未见过,只是听闻陈王爱兵爱民,手下将士无不誓死效命。”
洛云遐想了一番,笑道:“洛云如今越发好奇了!倒十分想见见这陈王究竟如何模样。”
见陈子轩无言以对,洛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举杯赔礼道:“洛云偶生感慨,着实失态了,还请子明公子见谅!”
陈子轩忙举杯:“洛云小姐言重了!”
洛云接着道:“子明公子博闻,今日与子明公子畅谈,洛云受益匪浅,洛云冒昧,想请公子多留几日,不知可否?”
陈子轩想到如今处境,笑道:“在下十分感激洛云小姐盛情,奈何在下当早日重归八阵商盟,只怕盟内还有要事吩咐。”
洛云似乎早想到了陈子轩会推脱,不免笑道:“子明公子,贵盟二总管与我父亲相交甚好,后日贵盟还有一批补给品运往我门内,届时贵盟二总管亲至我门,不如暂且休息两日吧!”
陈子轩若是不答应,只怕会露出破绽,况且洛云所说的八阵商盟二总管只怕是二生,若是见了他,重归的进程无疑清晰许多。
想至此,陈子轩便起身拱手道:“如此在下只好多打扰洛云小姐几日了!”
洛云袅袅婷婷起身,微微拱手笑道:“子明公子客气了!”
一连两日,安容等人依旧是卧在客房休息,一是从蒲昌山奔逃至此,几人实在累极了,二是见洛云对陈子轩似乎没有坏心,反倒极有好感,而陈子轩似乎也是愿意欣然接受,几人自然不想杵在周围碍事。
两日相处,洛云虽然尽量仿照中原礼仪文化对待陈子轩,但洛云性格之中仍透漏着西域女子的豪情与火热,这两者成为一体本来会显得不伦不类,不过两者天衣无缝地交融在洛云身上,却形成了一股所向披靡的魅力。
陈子轩穿着一裘眼色暗银、用纯棉丝线手中编制的锦绣长袍,这是洛云送给陈子轩的礼物,它温暖厚实,十分适合十一月这种早晚寒冷彻骨的天气。
洛云则是披着一雪白的裘绒长袍,微步走在陈子轩前面,带着他四处游历轮盘山的风光,虽然时至十一月,轮盘山的山下已经枯黄一片,但至山中,却依然郁郁葱葱,在广袤的山脊处,有一片翠绿的草甸,二人缓步踏着松软的草甸上。
洛云选了一块干净的草皮微微坐下,她的坐姿看似慵散而妩媚,偏偏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端庄郑重,她白皙的玉肌,在一裘如雪的裘绒长袍下,显得更为晶莹剔透,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湛蓝的天空,雄壮的大山,娇翠欲滴的草甸,宛若天仙的女子,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陈子轩不忍破坏这天地间最为和谐的一幕,只是静静伫立在洛云不远处,悄然相望。洛云蓦然回首,明眸里透露的目光竟是那般纯真洁净,她轻轻挥手,示意陈子轩过来坐下,与这般清澈的目光对视,让陈子轩不免感到有些自惭形秽了。
“小时候,父亲总是拉着我的手,带我来这里散步,躺在父亲的怀中,呼吸着这里最纯净的空气,仰望着这里最蓝的天空,听着父亲给我讲中原的故事。后来父亲成了我齐哈拖拖门派的门主,整日操劳门中琐事,再也没时间来陪我散步了,我只能孤单地一人来此,回忆着从前的一切一切。或许是因为怀念父亲曾经为我讲的那些中原故事,我逐渐开始向往中原,向往中原生活,所以我现在看到你们每个中原人,都感到十分亲切,想从你们口中,听听中原的故事,听听中原的文化。”洛云怅然地叙述着那些令她怀念的往事,眼中不时划过感动和失落、欣喜和无奈,陈子轩已经被她深深打动了,多年来驰骋疆场的血气方刚和指点天下的霸气豪情顷刻间消散,心中只想将她揽入怀中,揽住这一丝温柔,但是望着她纯洁的目光,陈子轩总感觉自己的思想是那般龌龊和猥琐。
“今日真的十分感激子明公子能陪我来此散步,这么多年了,除了父亲,从来没有人陪我来过此处,这里是我内心唯一想守护的地方,甚至从小陪伴我的婉儿,我也没带她来过这里。”洛云莞尔一笑,充满魔力的眼睛紧紧盯着陈子轩。
陈子轩被她望得难为情起来,心绪慌乱之中道:“那洛云小姐为何要带在下来此处呢?”
问罢,陈子轩又开始后悔,感觉这句话问得唐突了,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他大脑似乎已经短路了,平时的计谋韬略、精明无常,在此根本用不上丝毫,只是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洛云轻轻吐了吐舌头,笑道:“或许是直觉吧,我对中原人素来有好感,而且这两日与你相处,我感觉你却又不像其他的中原人那般造作,你性格之中似乎也透露着一股比我西域人更为豪爽、更为霸气的味道,听你讲述着中原的文化风情,我总感觉从你身上能找到昔日父亲的影子,跟你在一起总感觉很安全、很温馨。”
竟然有人说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温馨感,自从进入西域以来,多番征战,似乎人人都感觉他阴险奸诈,就连刘清都时常戏谑地说他如今已经不是昔日“纯洁的陈子轩”了。
陈子轩还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憨厚笑容,洛云却鼓着嘴道:“不过说实话,自从前日宴席过后,我感觉你绝对不仅仅是一位落魄的商人,中原的商人我见过许多,就连你们八阵商盟的总管我也见过,他们都没有你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