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收敛了光芒,变得温和起来,像一只光焰柔和的灯笼,悬在天与山的交界处,一切都笼罩在模糊地玫瑰色之中,陈子轩缓步踱在披着零星金光的草甸上,怅望远方,思绪良多。
曾几何时,他仅是一碌碌无为,充当着社会中为生计奔波的小丑角色,曾几何时,他虽贵为皇子,却艰难地死里逃生,险些成为一缕世间亡魂。而如今,他却成了手握雄兵、声名赫赫的西域陈王,就连当今皇上也不得不对他忌惮三分。
陈子轩也如芸芸众生之中的任何一位枭雄,怀揣一个帝王梦,但如今他心中有了洛云,心性却有了变化,人的野心是无限的,***是无止境的,但战争是残酷的,死亡是无情的,或许有一日,他也会丧生在铁血沙场之中,只留一座孤坟于天地间。此前,陈子轩宁可死于非常,也不愿再平凡一生,而此刻,陈子轩却犹豫了。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扼杀别人的灵魂,这种做法是可耻的,但很多情况下却又是无可奈何的。他的理想便是心中暗藏的帝王之梦,为了这个梦想,他本是血气方刚,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但如今有了洛云,他却不得不再做思量了,难道能仅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抹杀了洛云的期望?但洛云的期望是什么?是归隐田园,远离尘嚣,二人浪漫终生?还是辅助丈夫,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娇妻?抑或是如男儿般,有一股傲视天下的豪情?
若是说在陈子轩心中,刘清是他的左膀右臂,那么洛云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虽然仅仅相识了三个月,但陈子轩已然将洛云深埋于心,再无法放下。
陈子轩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望着天地间苍茫的大山,金碧夕阳,他怅惘了。
这时,一阵清幽的体香借着微微轻风,扑面而来,陈子轩贪恋地长吸了一口,而后缓缓呼出,这种香味是那么熟悉,那么怡人,绝对是那令他多少个日夜都魂牵梦绕的味道。
香气越来越近,陈子轩闭着双眼,并未回身,只是默默享受着。
“子轩!”
那声音虽然简练,却清脆动人,饱含着浓浓的深情,仿若几万年未曾相识的爱侣,偶然相见,而由心发出的感慨,又宛若天籁之音,深深震撼这陈子轩的心灵。
陈子轩猛然回头,睁开双眼,再一次目睹了仿若么梦中的明眸双目,羊脂玉般白净的皮肤,凛凛仙女般的身姿,旷古的绝世容颜。
下一刻,二人紧紧相拥,激动的热泪从洛云眼中夺眶而出,依偎在陈子轩的怀中,所有烦心顷刻间消散,仿若就算天塌了她也不需担心,她就是一个娇娇女,一个只属于陈子轩的娇娇女。
良久,二人的身体才缓缓分开了些,见了洛云,陈子轩心情顿时大好,适才的感慨之心,也消散全无,充斥心中的只有浓浓的爱意,轻轻为洛云拂去了眼泪,搂着她的香肩,陈子轩柔声戏谑道:“洛云莫哭!再哭可就不漂亮了!乖,哥哥给你买糖吃!”
洛云娇躯剧震,一动不动任凭陈子轩拥着,连哭泣都戛然而止,若受惊的小动物般颤抖不已,情窦初开的她,何曾被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但乍听完最后一句,却“噗嗤”笑出声来,蓦然从陈子轩怀中挣脱,娇嗔道:“讨厌!当人家是三岁孩子嘛!我才不要吃糖哩!”
陈子轩却假装愕然道:“那你要玩木马?”
洛云顿时气鼓鼓地不理陈子轩,明眸一闪,朝陈子轩腋下软肋,狠狠掐了一把,陈子轩毫无防备,疼得大叫一声,眼中都渗出了一丝泪花,揉了好久,才忙举手道:“投降!投降!”
适才初见的温馨气氛顿时全无,二人此刻已仿若热恋的爱人,彼此一笑,洛云则是招牌动作,微微吐了吐舌头,而后揽着陈子轩的脖颈道:“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
说罢纤细白嫩的小手结成“掐”状,悻悻地朝陈子轩示威着。
陈子轩轻轻抚着洛云额前随微风摆动的柔顺细发,乖乖点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说了,你武功高我数倍,我哪敢欺负你呢!”
洛云小女子心计得逞一般,冲陈子轩做了个鬼脸,而后轻轻松开双手,又如做错事的孩子般道:“子轩,洛云没想到你会此刻到来。这几日洛云恰逢有事,让你久等了!”
望着洛云丰富的表情,陈子轩叹了口气,这洛云,在外人面前,就像一个多才多礼的大小姐,而在自己面前,却像个刚懂事的孩子,他笑道:“不会!洛云都等了我三个多月了,我才等区区几日,有何抱怨!”
说罢,陈子轩轻轻捏住了洛云细嫩的小手,感受着洛云手心的温馨,洛云却微微抽回,反而拉住陈子轩的手,使劲往回拽道:“子轩,走啦!先回府上,洛云有事相商!”
陈子轩一脸疑惑,更是一脸无奈,三月未见,今日方才相见,还未缠mian尽兴,便又要谈正事了,陈子轩长叹口气道:“好好!”
路上,洛云左顾右盼地走在陈子轩前面,还不时回头深情地凝望陈子轩一眼,冲他做个鬼脸,陈子轩只是默默微笑,不想打断洛云难得的天真,因为眼前的孩子般的洛云只属于陈子轩一人,若是见了外人,只怕洛云这孩子般的神色立刻便转变成一幅大小姐模样。
行至山下,洛云突然开口道:“子轩,西王王妃被劫之事,你可知晓?”
陈子轩点了点头,苦笑道:“全西域都知晓了,我难道会不知晓!”
洛云吐了吐舌头,对陈子轩神秘道:“其实此事乃我小师弟所为!”
陈子轩却无丝毫表情波动道:“此事我也知晓,你小师弟名为比德尔吧!”
洛云却鼓着嘴,故作不满道:“讨厌!永远都是一幅波澜不惊地神色,你就不会假装惊讶一次嘛!”
陈子轩无奈地摇了摇头,故意做了一个惊讶的动作,而后笑道:“这样总行了吗?”
洛云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陈子轩苦笑了一番,却正色道:“洛云,你莫不是想让你小师弟投靠我吧?”
洛云倒是真正惊讶道:“咦?你如何知道的?”
陈子轩又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神色,笑道:“如今你小师弟得罪了西王,而西域之中,除了西鲜卑,唯有我能与西王抗衡,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还想不到让他投靠我?况且适才你故意跟我提及此事,我还能猜不出啊!”
洛云却故作不屑地调皮道:“少卖弄你的心机了!不错,我正有此意!你敢不接纳我小师弟,我就不理你了!”
陈子轩忙赔笑道:“比德尔能于万军之中安然退出,如此技艺,我自然求之不得,况且犹是你的小师弟,就算是冲着你的面子,我也不敢不收嘛!”
望着陈子轩一脸委屈的表情,洛云开心得笑道:“这还差不多!”
陈子轩却突然吸了口气,正色道:“洛云,你的理想是什么?”
洛云被陈子轩这么突然一问,竟有些摸不到边际了,她疑惑道:“子轩,此话何意?”
陈子轩微微摇头,却道:“你只管讲,我就是好奇罢了!”
洛云盯着陈子轩炯炯有神的目光看了半天,才缓缓笑道:“我嘛,未见子轩之前,就想习武、习武、习武、还是习武,以防日后爹爹随便把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却无法反抗,无法生存。见了子轩之后呢,便只想终日陪在子轩身边,听你吟诗赋歌,看你一举一动,只要能在你身边,让我干什么都行!”
陈子轩有些感动了,却坚定道:“若有一日,我战死沙场了呢!”
古人还是十分忌讳这些生死之事,洛云忙捂住陈子轩的嘴巴,不满道:“子轩怎能轻言生死呢!”
陈子轩微微握住着洛云的双手,更加正色道:“我今生只为圆一帝王之梦,而如今形势立下,日后战死沙场并非全无可能,洛云,我只想问你,倘若真有此日,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我!”
洛云双手被陈子轩紧紧握着,却并未放抗,见陈子轩并无丝毫戏谑之意,她面色也严谨起来,仿若又成了那稳重的大小姐,她莞尔一笑,而后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与陈子轩交融在一起:“子轩,洛云既然决定终生伴你,自然想过你的身份,你的立场,你的一切,但洛云喜欢的是你,并不是你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不论你如何决定,洛云都会永远支持你!甘愿为你付出所有,洛云绝无怨言!能陪伴子轩一刻,便是上天眷顾,若能与子轩终生厮守,则是上天厚恩!不论是一刻,抑或是一生,只求能与子轩在一起,洛云终生不悔!洛云早已想好了,今后,洛云就在子轩身边做一侍女,服侍子轩,照顾子轩。子轩行军打仗之时,洛云便当做子轩得护卫;子轩忧愁国事之时,洛云便寻法子让子轩开心,为子轩分忧;总之,洛云定会皆尽所能,与子轩一起目睹子轩实现心中理想的那一刻!”
听罢,陈子轩彻底感动了,他紧紧拥住洛云,叹气道:“得妻若洛云,夫复何求?我陈子轩向你起誓,今生必好生相待,只爱你一人,不论何时,当以你为重!”
古代男人皆是三妻四妾,尤其是帝王,只为子嗣众多,以延续家族香火,陈子轩如今已然成枭雄,即便他不想再娶妻妾,只怕他手下的臣子也会劝谏,对于这些事,洛云自然心知肚明,她摇头道:“子轩有此心意,洛云便满足了!但此事万不可起誓!且子轩也万不可以洛云为重,子轩贵为王侯,更有帝王之心,当以大事为重!若为了洛云,而失去了子轩怀中的梦想,洛云甘愿孤老终生,也不拖累子轩!此誓洛云实难接受!”
望着洛云诚挚的目光,陈子轩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将洛云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