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合陵继续解释道:“那一年,我第一次到贵国的京城,然后一个人找到我,出了一千金,让我撞坏你的漆器。”
就是到现在,他还在用你们大唐,贵国,也证明了他心并没有属于唐朝。不过王画也没有生气,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主要是扎合陵透露的消息,让王画震惊。
“我虽然才到洛阳,但也听到你的一些事迹,感到其中有些古怪。于是我答应是答应下来了,”说到这里,他话音里略带一些歉意,不过王画也能理解,他所说的一千金,就是一千两黄金,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折成铜钱是整整八千缗铜钱,他当初的一件漆箱才卖了多少钱?三件合在一起,不过两千缗钱,已经是天价了。扎合陵不动心,那是假扯的。现在当作了王画是他可交的一个朋友,才产生歉意的,否则就是换作了王画本人,在当初困窘的局面下,也有可能会动心的。
“于是我答应下来,可派了人,跟踪他离去。却看到这个人去了皇太子府上。当时我十分不解,一直过了很久,才明白其中一些原委。”
扎合陵过了很久才明白原委,王画一听已经明白原委了。
这个人肯定不是李显派过来,如果李显有这心思,他也不会让韦氏控制了大部分的朝政。这只有韦氏派来的,如果让扎合陵成功,当时失败了没有多少人注意。如果成功了,老武在白马寺等待王画的漆器,可王画漆器不能去白马寺,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也等于比拼王画与宝林斋,或者韦家输了。
那么扎合陵的意图大家也会怀疑。
要么怀疑是太原王家在中间动了手脚,不过这不太可能,本来太原王家也是信心满满。要么怀疑张易之兄弟动了手脚,嫁祸于太原王家,好对七姓十家进一步下手。
而且老武震怒之下,不好询问扎合陵,毕竟当时论赞婆投奔唐朝,分化了强大的吐蕃,需要安抚。但对七姓十家有可能进一步动手。这又形成一场风暴。当时李显夫妇回到朝中不久,地位不稳,这场风暴可以让他们隐身于幕后,宝林斋本来就是韦家的产业,也不会让人怀疑是韦氏指使的。
当然,形成不了绝对的影响,可这点滴积累起来,对李显皇太子地位安定,会起着重要作用。
王画都不是怀疑这件事。
他想到了很多,如果顺着这条线推理下去,有可能邙子巷的事也是韦氏指使的。
此事王画一直没有查清楚,不是太原王家或者荥阳郑家主使的,也不会是张氏兄弟主使的。当时张氏兄弟也十分仓促。如果不是自己写了一封信,他们有可能还不会对此事关注。
但正是此事,天下人将目光集中在自己与七姓十家身上,张氏兄弟必然乘机发难。与扎合陵撞漆雕一事,异曲同工之妙。
这还是次要的,后来李持盈的失踪,第一次失踪肯定是李旦所为,但第二次失踪就不好说了。虽然他怀疑是李旦做的,但也有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会不会是韦氏做下的?挑起自己与李旦的矛盾?这一说虽然有些高看自己,但也有可能。特别是李持盈放出后的时机,很让人怀疑。
天下最丑陋的地方莫过于官场,既然在官场厮混,就是一个皇帝都免不了逃脱不过被人利用的命运。王画也有这个自觉。
但是自己一二再,再二三的被人利用,再想想这几年经过的一切,几乎争斗就没有停息过。
而所做的这一切,竟然是被人在做了枪头使唤,心中肯定会大大的不开心。
其实扎合陵是好心一片,意思是说韦氏对王画没有好感。有可能这一次都是韦氏计划,谁叫王画说得不清不楚。但这一次坌达延的事肯定与韦氏无关的。
只是王画心中极为不爽,虽然官场丑陋,有棋子,也有被人做棋子的准备。但犯谁被人当作棋子下,也是不乐意的。
第二天,扎合陵与论弓仁再三挽留,王画还是离开了沙州。
但在路上却听到一件事。
这件事还是郭元振引起的。突骑施与唐朝联和后,首领乌质勒得到武则天封赏,倒也心悦诚服,不象吐蕃与突厥人那样,象吃不饱的狼一样。不但在边境开设关市,平时与唐朝各边将多有往来,也多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贡。
有一次老郭到乌质勒牙帐与他议事,老郭身体好,就站在帐前一直说话。这一天雪深风冻,两个人说了很久,老郭未尝移足,老乌也不好意思说咱受不了,毕竟也是一代枭雄,于是陪着。
结果议事完毕后,老乌回去后,因为冻狠了,会罢而死。其子娑葛听说此事,谋勒兵攻之,杀老郭报仇。副使解琬听说后,劝老郭夜遁。老郭说了一句豪气无比的话:“吾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敌人腹部,能逃到什么地方?”安卧帐中,第二天亲入虏帐,行哀赠之礼,哭之甚哀,娑葛感其义,复与元振通好。
娑葛既然乌质勒统众,但他父亲手下旧将阙啜忠节不服,多次兴兵与娑葛交战,但忠节兵弱,屡战屡败。老郭便奏请忠节入朝为臣。这件事也就解决了,可变故起来了。
忠节来到播仙城,唐朝经略使右威将军周以悌劝他:“朝廷不惜高官厚爵优待你,是因为你手中掌握着军马。现在孤身一人入朝,不过一老胡耳。不但保不住你的官爵,连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现在你不如多用钱财贿赂掌政的宗楚客,让他劝皇帝让你留在西域,同时调集安西都护府与吐蕃兵攻娑葛,再请朝廷册封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这样你不失其部落,又得报仇,比于入朝,岂同日可语。”
周以悌之所以这样说,也有他的小算盘,那就是让他们自己继续攻打下去,这样也就削弱了突骑施的力量。但这想法却是严重的错误。忠节就听了周以悌的计策。
老郭听说此事,急了,立即上疏说:“往年吐蕃多次兴兵入侵,图的就是突厥十姓与安西四镇。最近几年罢兵,请求和亲,不是因为吐蕃真心向往中国礼义教化,只是因为他们吐蕃国家多难,人口与牲畜染上了瘟疫,担心大唐乘他们势窘时大举进攻。为了喘息,才有和亲之事。”
疏奏到了京城时,正是王画与坌达延发生冲突的时候。在这一点上,英雄所见略同,老郭与王画意思差不多。只是老郭说得更激进。其实和亲也未必是假。象唐朝那样嫁公主,为什么不和亲,不和亲才是傻子。象金城出嫁一次,吐蕃得到了多少礼物?特别是那些能工巧匠,对开化吐蕃起到多少作用?没有这些技术与文化的流传,吐蕃能这么迅速地强大,然后反过来攻打唐朝,掳掠了五十万百姓,将老的小的砍死,或者逼他们跳悬崖,然后剩下中年人做奴隶吗?
所以和亲好啊。
吐蕃为什么不和亲呢?
老郭又说:“现在公主已经下嫁,吐蕃得到了大义,国内开始安定。现在忠节不为国家着想,只想做吐蕃的向导。一旦吐蕃得志,必然会控制忠节。以前吐蕃无恩于大唐时,尚要索取四镇之地。如果帮助唐朝攻破娑葛有功,请求朝廷割让于阗疏勒二镇,朝廷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拒绝吐蕃?而且由于默啜侵凌,唐朝安西四镇兵马疲惫,如果相助忠节,不求吐蕃,又有什么兵力出兵突骑施?此外,吐蕃治下各个蛮部与婆罗门(印度一部分国家)正不服从赞普号令,如果吐蕃又照此类推,借唐兵前往征讨,朝廷又能用什么借口拒绝他们的要求?所以自古以来聪明帝王都不愿接受夷狄恩惠,就是担心他们以后提出永无休止的要求,酿成大患。再说,阙啜忠节请出阿史那献来,还不就是因为阿史那献是可汗的子孙,想靠他来招抚十姓吗!阿史那献的父亲阿史那元庆、叔父阿史那仆罗、哥哥阿史那子及阿史那斛瑟罗、阿史那怀道等人也全都是可汗的子孙。过去大唐朝廷以及吐蕃赞普曾将他们一个个地册封为可,都想用他们来招抚十姓,但均未能达到目的,这些人在位不久便纷纷破族灭家。为什么呢?因为这些人都不具备超出常人的才能,恩德与威名也不足以影响部众,所以虽然他们都是可汗的嫡系子孙,各个部落还是不肯亲近依附他们,何况阿史那献与可汗的血缘关系比他的父兄还要疏远一些呢?倘若阙啜忠节自己的兵力就足以使西突厥十姓部落归附的话,那么他就没有必要请求可汗的子孙阿史那献出来作可汗了。而且一旦交战,必然从各部征兵,各部不胜骚扰之下,有可能与娑葛会合。这样内部不宁,外有突厥伺机入侵形势,安西四镇自此无宁日矣。”
老郭这篇深有远见的奏折,在历史上十分地有名气。
当然因为王画出现,略有不同,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郭虔瓘压制在鄯南,没有出现。
但老郭说了这么多道理,宗楚客依然不从,建议冯嘉宾持节安抚忠节,侍御史吕守素处置四镇,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州凉州以西兵,兼带吐蕃兵,以讨娑葛。
当时娑葛派来向朝廷贡献马匹的使者娑腊还在京师,只说此事立即马不停蹄回来禀报娑葛。娑葛于是派遣五千骑兵出安西,五千骑兵出拨换,五千骑兵出焉耆,五千骑兵出疏勒。正好忠节在计舒河河口迎接冯嘉宾,娑葛派兵袭击了他们,生擒阙啜忠节,杀死了冯嘉宾,又在僻城捉住了吕守素,并把他绑在驿站的廊柱上一刀一刀地剐死。
这时候老郭也到了疏勒镇,并且在河口扎下栅垒。听说后,看到敌人势大,不敢出营抗击。
当王画听说这个消息后,他感到好笑。以老郭的能力与胆量,绝不会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也是气愤朝廷不听他的建议,玩了一个心眼。
大家彼此彼此。
不过老郭如果真有这份变通,对他似乎是一个好消息。王画还真怕老郭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如果是认死理的人,还真有点不好玩。
就在王画往回赶的时候,牛师奖与娑葛在火烧城交战了。这一战让牛师奖全军覆没,娑葛乘机攻陷龟慈,切断四镇间的联系。然后派使者进京,向李显讨要宗楚客的人头。宗楚客又让周以悌取代郭元振统领安西各路人马,召郭元振入朝,册立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以焉耆布置军队讨伐娑葛。
但这时候娑葛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而且听说王画出使吐蕃,不知道为什么在沙洲出现了。人的影儿,树的名儿,写信给老郭:“本来我与大唐朝廷之间没有任何矛盾,我的仇敌只有阙啜忠节一个人。但兵部尚书宗楚客接受了阙啜忠节的重金贿赂,就毫无道理地想发兵攻破我的部落,并且御史中丞冯嘉宾和安西都护府副都护牛师奖将军相继领命而来,我又岂能坐以待毙!另外我又听说阿史那献也将来到此地,他的到来只会使安西四镇冲突增多,恐怕今后难以有安宁的日子好过。请大使商量解决吧。”
其实他还真白担心了。
无论是牛师奖因为贪功,没有喊王画帮助,还是老郭,也没有邀请王画。
其实王画还真担心他们喊自己前去,可一路东行,一个人也没有请他,王画只是摇头。
但老郭将娑葛的信呈给了李显。宗楚客大怒,奏称老郭有不臣之心,征召他入朝,准备治罪。不过老郭岂是凡夫俗子?早就料到了,让他儿子走小路进京,将实际情况一一向李显禀明,请求留在西域稳定局势。最后李显也反应过来,将周以悌流放白州,在王画回京之前,下诏赦免娑葛罪,立为十四姓可汗。
此事到此结束,唯独让王画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在他最害怕的三个人,老郭排在第一位,然后是薛讷,最后是张仁愿。
只要老郭会变通就好办。
还有大宋在钦州听说此事,也黯然一叹。王画为了保全自己,让自己到钦州来,无疑是江夏之地。敢情老郭也将西域当作了一个广阔的江夏,逃过朝堂刀光剑影。
大约是因为感到脸上无光,李显带着群臣又跑到洛阳去了。
王画同样速度很快,但到了洛阳时,也接近年关了。
自己一家人同样也跟着李显跑,赶回洛阳。这让王画皱了一下眉头。但他立即将李红喊过来,询问了一下京城的消息。
其他的情况都很好,因为王画的嘱咐,李红与沐孜李这四个多月行事都很小心,几乎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倒也平安无事。只是李红嘴呐了呐。
王画问道:“李红,有什么事?”
“公主这几个月经常与武延秀来往,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很厉害。”
王画听了一笑,风言风语是有可能有的,来往也是有的,暧昧关系不会有的。都忍了这么多年了,如果有不好的事发生,早就发生了。况且眼看孝期已满。这有可能是韦氏与武延秀走得很近,怕外面人说闲话,用李裹儿做了挡箭牌。
而且武延秀能歌善舞,长相娇美如花,虽然因为李雪君的事,与王画有些龌龊,但也不会让李裹儿产生厌恶感。
不过他心里面,还有些不悦。当然也有可能是韦氏故意这样安排的,不过见到李裹儿后,一询问便知道原委。
他将沐孜李喊来,画了一幅图,这是十年前邙子巷行刺事件中,那个主使刺客的图像。虽然过去了很久,可那一天王画与他交战时间很长,一度被他逼得上楼跳楼。因此,印象深刻。
本来王画都不想将这件案子翻开,也没有打算找出这个人。若大的唐朝,四千多万百姓,找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怎么找?
但如果扎合陵是韦氏主使的,那么邙子巷的刺客有可能也是韦氏主使的。
这个刺客去向就能有线索找出来,要么在韦家,要么留在韦氏身边。后者可能性极小,毕竟韦氏现在身为国母,身边的人也时常在世人眼前露身。那么只有前者,或者韦氏一些暗处的产业里面。
王画翻出此案,倒不是向韦氏算帐,也没有办法算。他只想清楚韦氏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知彼知己,以后心中有一个预防。当然,秋后算帐时,也能翻一翻。
让沐孜李命令手下按图索骥。
然后王画让洛阳一个铁匠铺替他打造了一个纯铁槊。他的兵器留在和亲团,杨矩还没有回来,只好重新打造一个乘手的兵器,只是这根纯铁槊在兵器史上好象还没有出现过。这么长的铁制兵器,那有多沉。况且加上杠杆原理,格外废力。就象陌刀一样,标准是五十斤,也就是二十二斤,为什么吃力?三米多长,只握住后面一点。因此威力大是威力大,可不好使唤。
而且槊头也不象普通的槊头。
所谓槊,就是长矛的一种,槊头比枪头更细长一点,后面一个木杆。可是王画却在槊头底部让铁匠打制了一个铁锤一样的事物,铁锤前面冒出一个小枪尖。
就是这个头部重量就接近了三十斤,如果是原来的大槊槊杆,都不能支撑这个槊头的重量。
然后再加上铁杆,整个大槊重量达到了赅人的七八十斤重。
当王画讲出设计时,铁匠冷汗直冒,不过也知道王画的勇力。
当然,王画用这个兵器也是赅人的,只求重量与惊人效果,不求工艺与质量。铁匠很快就依王画的意思打造出来。
王画牵来战马,提着这根从古未有看过的古怪纯铁槊,来到宗楚客的府上。
宗楚客在洛阳也有府邸,但不象在长安,在长安的府邸宗楚客一投万金,一投千万金,但洛阳的府邸稍微差一点。
王画骑着马来到他的府邸前,大铁槊往宗楚客门匾上敲,这件铁锤头正好发挥了作用。只是一下子,就将这个门匾敲成一个个丁儿,落在地上。
宗楚客府邸的门房看到如此情形,想关门。但哪里来得及,王画到了洛阳后,开始了第一场的不安份,但也拉开了一场大戏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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