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年快要来临的时候,罗估衣也传来有喜的消息,一时间整个**疯了一片。
羡慕的、嫉妒的、恼恨的、不在意的,甚至是坐观上壁的,每个人的脸色都万分精彩。
然而,罗估衣虽然是深居简出,抛头露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她在邵暝暄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想要去伤害她的人,还要提前掂掂自己的斤两。
所以宫人们倒还是比较明智的,沉下气来静观其变,一有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炸了毛般的跳起来。
在这个气氛很微妙的时候,最高兴的当属邵暝暄,其次就是皇后了。
邵暝暄封罗估衣为美人,珠宝赏赐什么的暂且不提,单看他脸上的那个乐呵劲儿以及对清宁阁安全的紧张感,众人都默默地在心里庆幸当初没有贸然出手。
但是也因为邵暝暄赏赐的奇珍异宝太多,所以其余众人都很忐忑,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才好。
我让今昔收拾了一下,带上东西去了清宁阁。东西并不很多,一床攒金丝鸳鸯锦被,还有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对,双面如意头双喜纹饰四个。
待到了清宁阁,已去了不少人,殿内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还未踏进殿门,便听到一阵悦耳的银铃笑声传了出来。
水阑刚巧去端了热茶过来,见到我,摆摆手让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先将茶端了进去,她独自行了礼,道:“奴婢给怜嫔娘娘请安。”
我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随着今昔推门的动作走进殿里。
殿内炭火旺盛,门扉数次开合却并不觉得冷。
放眼看去,每一件物什都昂贵无比,精巧绝伦,虽然如此,但是整体看来却简朴清雅又不失高贵,看得出主人是用了心的。
众人正在说笑,见到我,都停了下来上前行礼。
我笑了笑,看着座上的罗估衣道:“今儿个主角不是本宫,你们莫要多礼。”
罗估衣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长袄,脖颈处一圈白色绒毛,衬得下巴越发小巧尖细。一双美瞳像浸了水的琉璃珠,玲珑剔透,含着雾气静静地看着我。
她依旧没有行礼。
众妃嫔都看到她的举动,默默不语的观察着我的反应。
前者是不怎么抛头露面却荣宠不减的绝世佳人,后者是皇上为其数次破例的堪称传奇的女子。
掰着指头数一数,因为罗估衣不理世俗的冷淡性子,所以二人很少能够碰上。
撇开上一次在华浓亭不算,这一次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对峙才对。
我只一笑,对她浅淡的敌意视若罔闻,径自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随后,霂熹等人也都带了贺礼过来。
我只端着茶在位子上坐着,看着罗估衣眼角含笑,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她虽是笑着,却总是有一股子疏离感,淡漠,不与人亲近。
霂熹看到我在沉思,便靠近过来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抬起头冲她笑笑,学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就是在想罗估衣。”
霂熹越过我看向罗估衣,打量半晌,方道:“是不是觉得她完美的就像一个假人?”
“嗯。”
她抿唇一笑,道:“我们是以看一件艺术品的眼光来看她的,她太美好,不染世俗,所以我们只会欣赏她,却不敢去触摸她。”
我赞同的点点头,道:“我只是觉得她太冷漠了。”
霂熹弯起眼睛,道:“不,你虽是如此觉得,但她的情感,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来的热烈。”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她睇我一眼,道:“你能觉出什么来?”
我笑而不语,看了看时辰,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临踏出门前,我回头看向罗估衣。
她双手放在腹部,润亮的眼眸越过殿内众人,落在我身上。
火光跳跃着在她眼眸中闪动,似是一个胜者,带着些微的骄傲,俯视着手下败将;又好象是一个无情无欲的木偶,淡然宁静,没有一丝情感。
对视片刻。她粉嫩的唇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眼中荡起一抹浅浅的波痕,夹杂着欣喜,更多的是敌意。
我挑起眉毛,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近乎于挑衅的举动,是意识到我对她的威胁了吗?
我稍稍偏过身子,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掺杂着嘲弄怜悯。
她身子一僵,眼里的疏离被无措取代。
我继续上扬唇角,露出一个纯净的笑,不带任何情绪。
随后,我转身离开。
出了清宁阁,今昔跟在我身后,细碎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我问道:“连槿笙现在还在烨仙居吗?”
今昔道:“没错,皇上说要到过完年才可以解禁。”
“本宫记得当初没有下旨不让去探望才对。”
今昔道:“是没有说,不过娘娘等下到了烨仙居,要小心些才是,瞧她的样子,必是恨极了娘娘您的。”
我转动一下手中暖炉,淡淡道:“本宫没有将她挫骨扬灰,她就该在心里烧香庆幸了。恨吗?那便恨罢,看谁能斗得过谁。”
待到了烨仙居,宫内一片凄清。内务府尽是一些见风使舵的,看到宫妃被冷落,就渐渐开始敷衍起来,送来的煤炭、用品,皆是下等货色。
那煤炭一燃就满屋子冒黑烟,而且并不暖和。索性灭了那火,倒还清爽些,只是要受冷了。
殿内的人穿着厚厚的衣裳,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双眼呆呆的看着窗外。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阵,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因蕊端着浸满衣物的铜盆,双手红肿,有些艰难的向我行了个礼,道:“主子就在里面,娘娘先进去吧,奴婢等下就奉上热茶。”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转身进了内殿。
坐在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只动了一动,便再没了声息。
我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徐徐展开一抹笑,扬声道:“好久不见了,连槿笙。”
她猛地转头看着我,空洞的眼里尚且还带着一丝茫然,而后,瞳孔一下子扩大,燃起一簇幽火,整张脸上都显现出愤恨的神色来。
她一下子挣开被子站了起来,原本青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红色,眼里那簇火光越发幽亮。
她向前跨了两步,攥着手,激动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潇怜之,你还敢来?!”
我走到旁边坐下来,注意到她的右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大的幅度。
片刻,我将笑盈盈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道:“本宫为何不能出现在你面前?连槿笙,若是本宫不来,就意味着你必死无疑,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目眦欲裂,却不敢上前,只是咬着牙道:“你联合管蕴仪来陷害我,你害我到现在还没有解禁!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我?!”
我往椅背上一靠,目光倏忽变冷,敛起表情道:“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记住,你与本宫之间,仇深似海!”
不待她说话,我又笑道:“怎么样,看着你的亲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什么感觉?”
她全身都颤栗起来,眼里涌上泪水,凶狠的看着我:“你竟然如此狠毒!潇怜之,你见我如此,难道觉得很痛快吗?!”
我像毒蛇一般盯着她,吐出毒液:“当然,看到你如此,本宫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
她像是见到了恶鬼,怒睁的眼睛里露出些惊惧和惶然:“你疯了……潇怜之,是我瞎了眼,竟然会以为你温和无害……那日你来找我,我险些以为你是真心的!”
我嘲讽一笑,悠然道:“你到底没有,不是吗?说到头,你与本宫半斤八两,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本宫虽不说心地善良,但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既然自己犯到本宫头上来,就怨不得本宫对你下毒手。”
连槿笙身子晃了一晃,顿时卸下了气力,双眼无神嗫嗫道:“你究竟想怎样?”
我看一眼门扉,万分平静道:“没什么,不过是让你尝一尝这深入骨髓的悲痛罢了。”
见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冲她粲然一笑,道:“不要这么惊讶,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没用的,本宫不是那样的人。”
稍稍停顿一下,我笑得更加灿烂:“连槿笙,本宫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