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初升,苍穹中繁星点点。
清冷的月光下,远远可见一男一女两个匆忙的身影。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手提竹篮的妙龄少女,身姿苗条,看年纪约摸十六七岁。后面跟着的那少年比少女高出了半个头,脚步轻快,却正是萧楚河与宛银双。
宛银双提着篮子走了一路,自然是累极了,却见萧楚河两手空空,瞧模样还有几分轻松、欢喜之色,仿佛对白日里那些新奇的事物仍意犹未尽。不禁轻哼了一声,假装愠怒,竹篮往萧楚河手上一丢,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走了一路也不知道帮姐姐提一下篮子。”
萧楚河一呆,随即陪笑道:“是我错啦,双儿姐姐,就让我来提吧。”
宛银双别过头去,甩了甩手,说道:“哼,都快到家了,你假心假意地说又有什么用?”
萧楚河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跟在宛银双身后,一边挠头一边嘿嘿直笑。宛银双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傻笑。”自己却也是被他感染,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一阵小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镇口,却见原本镇边的那片茂密竹林竟然倒塌了大半。两人心中暗觉不对劲,往常离镇子老远就能听到一阵犬吠,今日却是出奇地安静,而且迎面吹来的夜风中,竟隐隐参杂着一丝血腥味!
萧楚河和宛银双对视了一眼,正自疑惑,却听镇子东边传来阵阵“轰隆”巨响,然后便见一道巨大的白光冲入天际,漫天星光瞬间失色。紧接着一阵妖异的红芒暴起,伴着一阵怪异的“嗤嗤”声响,迅速地将那白芒压下。半空中,一个硕大的黑影一晃,掩灭了所有的光芒,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两人心头一阵震惊,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向镇子东边走去。跑了一路,却是一阵触目惊心!只见镇上的那些屋舍檐宇全都坍塌毁坏,变成断壁残垣。那破败的屋宇下,隐隐却还能看见被压在下面的死人肢体!
宛银双“啊”的一声惊呼,往前疾走两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正要爬起身子,回头一望,脚下赫然是一具面目狰狞的死尸!
这一惊之下,宛银双差点昏厥了过去,萧楚河望着眼前的一切,一脸不可置信,显然也是呆住了。接着,便闻“哇”的一声,却是宛银双大哭起来,一边往家中跑去,口中急切地唤道:“爹……爹……”声音凄切,令人动容。
便在此时,又是一声“轰隆”巨响,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震。天空中出现许多血红色的亮光,如巨大的红灯笼般,高高挂在天际。萧楚河心头一震,莫名地竟想起了当日在楚江之上的那只巨兽虎蛟,那带着幽幽寒意的巨目,正如这般地诡异!
只见墨色的苍穹中,那些红芒不断地在半空中摇摆移动,红如鲜血,几欲滴出。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糜烂的气息,令人闻之欲呕。
萧楚河定了定睛,抬眼向头顶上方望去,这一眼竟让他惊诧地说不出话来,眼前那道巨大的黑影,一眼望去竟看不见边际,恍若凭空多出一座巨山般,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萧楚河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看得更真切些。忽闻一声清啸,但见之前那道熟悉的白芒再度亮起,萧楚河借着那白光,这才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却见这只有着蛇身的躯体之上,竟长着八个脑袋,身后亦是同样地拖着八条巨尾,蛇背之上却是长满了青苔树木,实在是怪异得紧。
此刻它的腹部正溃烂流血,散发出阵阵恶臭,那八颗一般大小的巨大蛇首之上,十六只血红巨眼狰狞可怖,张口獠牙,睥睨地身下渺小的白色身影。
就像是,蚍蜉撼大树般,那白色的身影,撞在了如山般的巨大蛇躯之上,却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声响。片刻后,那八首巨蛇身躯一阵扭动,仿佛被眼前这无知的生物触怒,发出一声怪异的“咯咯”之声,八条蛇尾形如巨爪般,狠狠向那白色的身影拍下。
萧楚河眼角一阵抽搐,那白色的身影,正是这些时日里教他修炼功法的白衣怪人,这白色身影,除了稍显单薄,其威猛无匹的气势,竟是像极了当日盛怒之下,与严老七对战的贾文云。
只见白影疾闪,间不容发之际,在那犀利的巨尾拦截之下,冲了出来。萧楚河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白影,双拳紧握,额头和手心不知何时却已冒出冷汗来。
苍穹之中,巨蛇头顶,不知何时起,竟漂浮着大片彩色的雨云。
瞬息间,那巨蛇的八条巨尾,不分先后,一齐拍了下来,声势之浩大,令人色变。萧楚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忽然环顾四周,却不见宛银双的身影,心中一冷:“糟了,双儿姐姐她,她去了哪儿?”
正迟疑间,只听一声凄楚的恸哭声,不是宛银双却又是谁。萧楚河循声望去,却见宛银双正跪坐在不远处破败的竹屋前,怀中抱着的,似乎是一具死尸!
萧楚河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急忙跑到宛银双身边,月光下,宛银双满脸泪痕,面上尽是凄楚之色,怀中抱着一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辨的尸体,身上衣物,正是今日出门之时宛父身上所着。
萧楚河望着眼前情景,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张了张嘴,正欲安慰宛银双几句,却见她瘦弱的身子在眼前一晃,竟是悲痛过度,一时间昏死了过去。
萧楚河刚扶起了宛银双,忽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带着一股腥臭,忽然而至。萧楚河正欲回头,却见一道白光闪现,接着便觉肩上一紧,身子已然被人拎起悬空,急速向前飞去。
电光火石之间,堪堪避开!
萧楚河闷哼一声,身子却仍是被那劲风的余劲扫到,差点没背过气去。那白衣怪人一直向前飞出去老远,才放下了萧楚河二人。
正当萧楚河担心那八首巨蛇会不会追击而来的时候,江面上,忽然传来了两声熟悉的嘶吼声。
“狎嗷……”
“吼呜……”
萧楚河脚下还没站稳,身子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了过来,其势之猛,差点再次跌倒。却见黑沉沉的江面上,波涛汹涌,此刻正有两只巨大的怪兽盘踞其上:一只体长如蛇,却有蛟龙之首;另一只背生双翼,形如猛虎,正是当日荼害东余村数十户人家的两只异兽,龙蛭与虎蛟!
萧楚河双拳紧握,浑身不住的颤抖,双眼涨红,愤恨的望着江面上,两只巨兽之间的白马背上,那个白衣玄冠的诡异身影。
严老七!
一旁的白衣怪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上前拍了拍萧楚河的肩膀,只轻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完,便不在言语,负手立在一旁。
萧楚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连指甲都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蓦然神色一黯,颓然地叹了口气,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终究是奈何不了他的。眼中却是怒火更甚,口中低沉地吼道:“总有一天,我、要、报、仇!”
一字一句,都传入了白衣怪人的耳内。白衣怪人身子一震,似乎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面色古怪地望着萧楚河。
有风起,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三只巨兽,便这般对峙起来,只是当初看来巨大无比的龙蛭虎蛟,此刻与这八首巨蛇比起来,竟相当巨蟒之于水蛇。忽然间,当日那只被贾文云打得半死的虎蛟,迅猛地扑向这只于高山无异的庞然大物。
八首大蛇一阵恼怒,今日竟被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当即巨尾横扫,化作天网,直扑而来。
严老七似乎也知道这巨蛇的厉害,立马又指挥龙蛭直袭而上,自己则偶尔出手打乱巨兽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两边倒也持平,不分轩轾。
这些怪物相斗,免不了是纠缠厮打,横扫竖咬,只是其速迅疾,其威勇猛,惊天动地。倒是时间一久,严老七这边渐显颓势,这只八首巨蛇之威,竟至于斯。
白衣怪人此刻倒落得清闲,在一旁冷眼旁观。萧楚河此刻也不知该盼望着那边取胜,最好是两败俱伤,双双阵亡才好罢。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巨响,龙蛭虎蛟这两只巨兽,竟被这巨蛇轻易击飞,直直落到了江里。严老七满脸愤恨,手中鬼头杖再次一引,两只巨兽嘶吼一声,从江里挣扎爬起,再次袭向八首巨蛇。
不消片刻,又是两声“扑通”之声,溅起了无数水浪。严老七仍不气馁,正欲指挥龙蛭虎蛟再次扑上,倒是那巨蛇不耐烦了,口中“嗤嗤”作响,向江上严老七之所在游去。
白衣怪人嘴角不为人知的浮现一丝笑意,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空气中,那股酒香味渐渐浓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