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玄宇心浮气躁地回到宴会上。此时项国皇帝皇后已经落座。众人简短行礼后宴会开始。
眼前的食物索然无味。
吵杂的歌舞表演,打扮夸张的优伶,舞蹈乏味无聊。
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毫无意义的春华秋实,风花雪月。
这些节目都让万俟玄宇觉得太过乏味。
他不时回头看向玄星身边的空位,那是琀裳的位置。每看一次,心里的急躁就增加一分,眼前的表演就无趣一分。每想到琀裳被卫风紧紧抱着,万俟玄宇不知为何心脏就像被抓紧一般,心情也就更糟糕一分。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才稍稍压住了心中的忿忿之气。
此时舞台中央,上霞琳跪在场上,想皇帝皇后行礼:“臣女上霞琳,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皇帝明显喜欢这个活泼大方的女孩儿。
“臣女今日带来一只新编的舞蹈,献给陛下与娘娘。”她嘴上说着献给皇帝皇后,而春水一般的眼波去看向了万俟玄宇。瞬间,她发现万俟玄宇根本没有看她的亮相,而是回头在看另一个方向——玄星公主旁边,一个女孩儿正匆匆回到座位上,带着不好意思地表情,小心声地跟玄星说着什么。太子万俟玄宇看到那女孩儿稳稳做到座位上,才转过头,饮了一杯酒。而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台上的她一眼。
这是多么大的耻辱!上霞琳咬着牙。音乐响起,她转身起舞。整个舞蹈本是快乐欢愉的节奏,她却跳得步步委屈。舞蹈中,她时时看到万俟玄宇,他竟然兀自独饮,完全没有看到上霞琳的表演。她为这个舞蹈整整准备了三个月,而这精心的准备,她心中的太子殿下竟然看都没看一眼。
那个女孩是谁?是不是就是谣言中相传的延国公主齐琀裳?那个姿色样貌远不及她的女子为何能吸引他的目光?
音乐继续,舞蹈继续,她是上家的大小姐,是世家女子的榜样。她必须将这支舞跳完。上霞琳告诉自己……颈、肩、肘、腕、腰、胯、膝、踝……每一个关节的舞动都带着巨大的耻辱。别人不知,她上霞琳心中再清楚不过。
完全不知上霞琳心中所想的琀裳悄悄地跟玄星说道:“这舞蹈真美。”
“想必今日她一定要赢得皇兄关注。”玄星摇摇头,此时她明白万俟玄宇心中还在为刚才所见介怀。根本无心观赏上霞琳的舞蹈。看着完全不知情的琀裳,玄星轻叹。
一支舞很快就结束了。
整个舞蹈,受到了在场人们的热烈掌声。皇帝皇后都赞不绝口,给了她重赏。世家女子们都用羡慕嫉妒的眼神崇拜地看着上霞琳。可只有万俟玄宇他还是低头喝着酒,仍旧没有看她一眼。
上霞琳的委屈转为气愤,冲动地道:“陛下,听闻延国的景平公主正在太子府上做客,是太子殿下和玄星公主的座上宾……”
听到景平公主的名号,琀裳、玄星、卫风、万俟筠、何子衿以及万俟玄宇,还有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舞台中央骄傲美艳的上霞琳。
琀裳心里嘀咕,这女子此时为何谈到她?
上霞琳终于看见万俟玄宇看向了她,心中更加愤怒,她继续说道:“听闻延国歌舞自成一格,风格独特,美轮美奂。臣女早就期待能学习延国舞蹈,可惜一直未有机会欣赏。今日景平公主到访,希望能满足臣女的长久以来的心愿。”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玄星公主身边的那个打扮清秀的少女。
什么?让我跳舞!琀裳心里忐忑。她在延国带了不过几日,哪里会什么延国舞蹈。可全场人都在看着她。包括项国皇帝皇后。
万俟玄宇冷冷看了一眼上霞琳。
上霞琳迎上这目光,定了定神,此时总算让太子注意到她了。
琀裳也定了神,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有些担心的玄星,又望了望远程眉头紧锁的卫风,轻轻一叹,仪态端庄,面带微笑,没有一丝紧张,袅袅婷婷地起身,往场中央走去。
路过万俟玄宇时,听见这个男人轻声道:“不必勉强。”
琀裳没有停留,径直走上台前行礼。她迎着春日暖光,带着暖人心脾的笑道:“参见陛下、娘娘,请恕琀裳无法答应上家小姐的请求。”
全场一片轰动,众人窃窃私语。很多人第一次见琀裳,也听闻了谣言,此时正好隔岸观火,看着事态的发展。如此看景平公主毫无惧色羞赧,坦然淡定地上台,众人想她一定是做好了准备,准备上台献艺。
“为何?”皇帝问琀裳。
上霞琳冷冷一笑,斜睨着琀裳。
琀裳不卑不亢,信心满满,大方坦荡地大声说道:“因为我不会跳舞。”
这话一半假一半真。假的是她齐琀裳不可能不会跳舞,且跳得极好,真的是她齐琀裳的确不会跳什么延国舞蹈。
全场一片哗然。
卫风不禁莞尔,他本是捏了一把汗,却看见琀裳信心满满的上台,本心里料想琀裳会给所有人一个惊喜。而她竟然是上台大方地去承认自己不会。这个齐琀裳总是让他无法捉摸。
万俟筠和何子衿也轻笑。早就说过这齐琀裳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上霞琳今日肯定是要碰钉子了。
万俟玄宇此时眼皮都在跳。她还真是毫无惧色的简单直接地拒绝了上霞琳的挑衅。
玄星所有的担心此时烟消云散。
“延国公主怎么不会跳舞,这不是贻笑大方吗?”上霞琳尖酸地说道,“怕是你这公主言不正名不顺吧!”上霞琳当然知道琀裳根本没有延国端木皇族血统,这样说就是说及敏感的血统问题,让琀裳难堪。
在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血统问题是极其不宜在当众场合说的。
琀裳却一点儿不恼,她太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也不曾在意这个可有可无的公主身份,说:“让上家小姐见笑了。”
“上家小姐在此处评论景平公主的身份怕是不妥吧,望上家小姐谨言慎行。”卫风一边品茶,一边维护琀裳说道。他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上霞琳莫名其妙的挑衅。
上霞琳完全不理会卫风说了什么,仍旧皮笑肉不笑地说“不会跳舞,景平公主总有其他出众的才艺,不如今日让在场各位欣赏一番。”上霞琳并不放弃。
琀裳有些烦了,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看来这上霞琳今天是要挑她齐琀裳的事儿了:“真不好意思,琀裳什么才艺都不会。”
“哦?堂堂公主竟然琴棋书画歌舞诗词一窍不通。”上霞琳鄙夷的语调让所有人都听见了,“臣女还以为作为太子殿下的座上宾一定有过人的长处,没想到竟然一无是处,真是让人贻笑大方。”嫉妒如同毒药一般蔓延到了上霞琳全身。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女竟然如此赢得太子的注意,她心十分不平衡,她就是要当众羞辱齐琀裳才能找回这支舞的价值。
万俟玄宇的眼神冰冷,他已经极其厌恶这个矫揉造作咄咄逼人的女子了。
玄星此时虽面无表情,但上霞琳自持会跳舞就这般目中无人,也让玄星无法接受。
琀裳莞尔一笑:“敢问各国法律可有记载公主必须懂得琴棋书画歌舞诗词?这里琀裳想问上家小姐可知女子为何要跳舞?”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上霞琳没想到琀裳如此问,竟一时没有答上来。
而全场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答案,她环顾众人,又看见了万俟玄宇冰冷的眼神。
琀裳没有等她的回答,却问向了众人:“请问众位,女子习舞是为何?”
所有人都似有了答案,却又不敢确定。
卫风笑意更浓了,他心里知道答案,而看琀裳的眼神情谊也更浓了。
万俟玄宇看着泰然自若的琀裳,他亦有了答案。琀裳与上霞琳这类女人的不同之处太明显了。
皇帝笑了,道:“呵呵,看来吾等皆未思考过此问题。那么景平公主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琀裳福了一福,依旧如春日暖阳般地笑道:“舞蹈的本质就是——诱惑。”
全场再次哗然。
果然不错。卫风、万俟玄宇的答案猜对了。
上霞琳退后一步。
“女子习舞,姿态万千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可为何要如此淋漓尽致的呈现自己的美艳,还不是为了对心仪男子的诱惑。”琀裳挑衅地看向上霞琳,“你说琀裳说得对吗,上家小姐?”
在场的众人谁人不知上霞琳此次是为了太子妃的位子而来。
她辛苦卓绝练的舞蹈却一瞬被说成了诱惑男子的工具,而她却无力反驳。她本身也确实是希望用这个舞蹈让万俟玄宇注意她,立她为妃。
见到上霞琳语塞,琀裳便不再说什么。
“齐琀裳,回到你的座位去吧。”万俟玄宇站起身,目光柔和,语气沉稳。
琀裳又向皇帝皇后福了一福,礼数周全,翩翩然回到玄星身边坐下。
上霞琳从小到大都为受到过如此屈辱,琀裳的话含沙射影让她十分难堪。而同行的上家人也都颜面上挂不住了,此刻上家成了世家的笑柄。皇后也不得不叹气,她本是一心希望上霞琳能够成为太子妃,万万没想到这女孩竟然多此一举去挑衅一个无关紧要的延国公主。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退下吧,上霞琳!”万俟玄宇凛冽厌烦的语气彻底摧毁了上霞琳最后一点尊严。此时,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甚至忘记想皇帝皇后行礼就匆匆离开了舞台。
“竟然忘记向陛下和娘娘谢幕行礼,太失吾项国世家女子的分寸了!”一个冷冷地声音提醒了众人,而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琀裳身边项国唯一的公主——万俟玄星。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万年冰封的“玄冰公主”竟然带着愤然的语气尖刻地斥责了上霞琳。论身份,玄星是公主高高在上是所有世家女子的典范与榜样,更有权力训斥世家女子,无人敢说玄星此话的不是。
玄星向来未在公众场合开口说过什么,但今日不同,她的声音冰冷,字字清晰,一句话直刺入上霞琳心中。
上霞琳的自尊再也挡不住心中无限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向皇帝皇后匆匆行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想到,卫府当家卫风、太子玄宇、公主玄星都在袒护齐琀裳,这齐琀裳无不让人惊叹。而齐琀裳并未影响多少心情,坐回座位上自顾自地饮了一杯清茶。
整个宴会并未因为上霞琳的胡闹而终止。之后的表演依旧平淡无奇,无需记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