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孟祁的房间,広陌就看见门外不远处的一丛牡丹旁,站了一个青衣男子。
那男子对着花丛,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一只手仍在不停的抖动,不止不住。
広陌上前,拱手道,“侯爷。”
漠离并不转身,微微侧脸,声音淡漠,“她,可还好?”
“侯爷既然关心,何不进房去一看?”広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冰凉。
“好好照顾她。”言罢,他淡然远去,好像从没来过,也不曾停留。
広陌微微叹息一声,回头望了望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心里止不住的哀伤。
停留片刻,他便加快了脚步,出了蓼萧侯宅来,向孟府去了。
刚进府内,就有人来通报,老爷在书房等他许久了。
広陌跟着那人到了书房,一进门,就见背对着他的老人,正把玩着一方通体碧绿的玉尊。
“大人有事寻我?”広陌拱手道。
这边,老人慢慢放下那玉尊,转过身来,笑得一脸亲切,“祁儿那边,如何?”
“事情进展顺利,如今已在蓼萧侯宅住下了。大人放心,広陌会寸步不离小姐左右。”
老人上前来,一双温热厚实的手覆上広陌冰凉的手背。
広陌抬头,正遇见他一双充满了慈爱和疼惜的目光,“将祁儿交给你,我也总算放心,那蓼萧侯也实是睿智过人,你且谨慎些为妙。”
“是,大人。”広陌很想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扯出来,被这样一个肮脏的人碰,着实是件恶心的事。
好在老人终于放开了他,仍是笑得慈眉善目,“你父在侧院等你,速去吧。”
広陌却没有动,仍是恭敬的站在原地。
“陌儿有事?”
“大人,婚期将至,您却将小姐送至蓼萧侯宅,広陌愚钝,若是得罪了……”
老人打断広陌的话,声音仍是温软亲切,“陌儿果然考虑周全,依你看,老夫走这一步棋,却是何意?”
広陌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喃喃道,“莫不是大人你,想挑起双方的矛盾,让蓼萧侯失去皇上的信任,好借机除掉他?”
“老夫没有看错,你委实是个可用之才。”老人家呵呵的笑起来,拍了拍広陌的肩。
“若真是那样,大局必然混乱,除掉蓼萧侯后,局势一再败坏,正是下手除掉皇上的最佳时机,大人您就可以……”
老人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陌儿……有些话,心知肚明便可,你且去吧。”
広陌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直冰凉,想不到这老贼,果真有某朝卖国的打算,好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退出书房来,広陌脚下加快了脚步向侧院去,这件事,一定要同父亲商议对策,若果真依了这老狐狸的奸计,仓国就将毁于一旦。
匆匆忙忙的行到侧院,推开书房的门一步跨进去,才发现自己是失礼了。
书房里,有客人,正是那个花榕姨娘。
两位长辈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面色都不是很好,広陌也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僵,到时被他这样一打扰,两个长辈都不再板着脸。
花榕起身来,眼中泛着怜爱疼惜的光泽,走近门口的広陌,拉起他的手来在双手中摩挲。
“陌儿,我的陌儿,让娘想得好苦,好苦。”
娘?
这边,広陌的父亲也站起身来,面如死灰,目光尴尬的避开広陌疑问的眼眸。
“爹,这是……姨娘,你……”
花榕刚想靠近一步,広陌连连退后两步,将手从她的双手中收回,疑惑的看着对面这个泪眼朦胧的慈爱女人。
“姨娘,爹,陌儿打扰了,先行退下。”
老人却发了脾气,将桌上的茶栈扫落在地,碎了一地的青花瓷片,茶叶也散落得遍地,“陌儿,爹是怎么教你的,遇事岂能慌忙逃避?”
“爹……陌儿,先行退下了。”
“陌儿!”花榕忽然跪倒在広陌面前,他又连连退后几步,几乎要站不稳。
“是娘对不起你,娘不该抛下你,可是娘也是有苦衷的,娘不奢望你原谅,只求你,叫我一声娘。”花榕满脸的泪痕,全身抑制不住的在颤抖,双眼努力捕捉着広陌闪避的眼光。
“陌儿,还不快叫娘,她,就是你的亲娘。”
広陌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父亲不是自己的生父,第一次见到姨娘,他心里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时候他不敢去深究,怕的便是赤裸裸的看见这样的真实。
果然,还是逃不脱。
他慢慢走近那个瘫软跪地泣不成声的女人,将她扶起来,“姨娘,在我心里,我娘亲早就死了,原谅我……还有,请姨娘告诉陌儿,生我的那个男人,是谁。”
“陌儿……陌儿……”花榕只是不断哭着重复这两个字,什么都不言。
“大逆不道,竟对你的娘亲说出这等话来,还不给我滚出去!”
広陌转眼看向无奈的老人,“爹,姨娘为什么被赶出家门,你当我没有查过?那个男人是谁,你当真以为我无知无觉?只是没有亲耳听到,我始终,不信。”
“你……放肆,给我滚!”老人动怒了,这还是第一次,向来稳重沉着,言听计从的陌儿,顶撞了他。
“哥哥,这祸是我闯下的,陌儿恨我怨我,我都认了。”花榕止住了眼泪,转眼看向広陌,她的儿子,当初为了逃避未婚旦子这等罪名,这孩子连一口奶都没吃上,就被抱走,那时她的心有多痛,而如今看着他已经长大成人站在她面前,她的心,又有多痛。
那种痛,只有做过母亲,方能体会到。
“陌儿,不要恨你的生父,他不能娶我。”
“是他吧,那个孟非老贼,是他吧?!”広陌淡淡的问出这一句,心底的脉动都歇止下来,连呼吸都觉得是好重好重的负担。
“是。”花榕的答案,像一阵巨大的毁灭,将広陌从头到脚的每一根骨头,都挫成了灰。
痛,已经不能用这个字眼来形容此刻他的绝望和恐惧。
他,是那样一个肮脏的人的生出来的种,叫他何以自处?
那个,生了他的男人,亲手害死了他最疼最爱的妹妹,叫他怎么接受?
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又叫他如何释怀?
<a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