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她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曹操有这么个从女？荀攸说的是什么？
她看不出郭嘉的脸上有什么异样，也许，只是文人之间嚼口舌说的那些风流韵事罢了。想了想，还是不要问了，免得又被认为是小气的女人被他戏弄一番。
翌日，彭城临近。
黄昏时分，队伍已经行至道口。夕阳西下，夜色骤降。天空中充满了水汽，夹杂着黄沙的泥土气，从四面八方铺卷而来。
前方部队已找到城门，探马回报。
平日行在路上，大家总要谈些政事啊战事什么的。而今天的氛围却很是古怪，声音如消失般，周围一片寂静，赵雪只听得见耳边忽忽作响的风声，忽然间感觉郭嘉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郭嘉？”赵雪抬头，目光顺沿着他的下颚望去，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很异样，眉宇间，似乎带着浓重的沉思。赵雪扭过头去，身旁的荀攸荀彧都被暮色掩盖，只能隐约见着轮廓，好像都独自坐在自个的马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要变天了。”许久，郭嘉喃喃道。
夜色逐渐笼罩了彭城。赵雪独自坐在温暖的军帐里，郭嘉从进城后始终逗留在主公那尚未回来。帐外正下着瓢泼大雨，夹杂着风嚎雨啸，赵雪听着这偌大雨声，隐约间似乎有些像厉鬼的尖啸，又像冤魂的哭泣，声音低低沉沉，从远处传来，从城的那头传来。
“赵姑娘，外面雨大，还是呆在帐中，等郭大人回来吧。”
“外面怎么了？怎么就这么些人？其他将士呢？”
“这……”小士兵脸上犹豫的神情让她更加感觉到异样，与这大雨形成呼应。也许是这天气的缘故，也许是郭嘉不在自己身边。她望着帐外依旧大雨倾盆，溅在地上，形成一个浅塘。水流再由高处流向低洼处，寻不到尽头。她总觉得心跳得厉害，一种不祥的感觉影影绰绰从心头窜起。
“赵姑娘？你怎么了？”小士兵见她呆呆的，便试探地喊着。
她回过神来，望了望帐外比平日少了一倍的篝火。摆摆手，像是为了赶去心头的纷乱，“没事，没什么。”
但愿只是多虑。
清晨的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梦境中唤醒，抬眼，心头落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去了哪？她很想这么问。可这似乎有点像是晚八点肥皂剧里的夫妻戏码，起码郭嘉的事情，她向来奉行不干预的政策。
“雪儿不问那么晚去了哪？”郭嘉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可当赵雪望着他时，他似乎又不愿意说了，兀自转了话题道，“今天还要去主公那。雪儿，如今前方战事紧迫，没事不要随意走动。”
她一愣，心想定是昨天那小兵汇报给了郭嘉。只是战事再怎么紧迫，她在军营里走走，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吧？
可没等她再问，郭嘉已经离开了。
她呆在帐中，百无聊赖，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她说不上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从她离开许昌？不，是从她回来。对，她忽然回想那日她回来，被五花大绑上厅堂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周围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除了郭嘉。比如荀攸，以前每次见到她，都会打招呼，可现在，她回想起好几次路上遇到他，他都故意换了方向走。而几次与郭嘉谈话的时候，荀攸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异样。那些谋士，好像也都那个样。曹操呢？曹操见了没几次，似乎没什么变化，确切说来，似乎比之前在许昌对她更加好了些，怕她军中受苦，有次还让将士捎了些猎来的鹿肉。还有谁？许褚？夏侯惇？这般武将这些日子都上前线去了，自然很少见到他们的影子。
难道那些谋士是怕自己去了江东，成了江东细作？赵雪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连自己也觉得好笑。可谁知道呢？所谓谋士，大概就是想常人所不想吧。
她觉得在帐里坐累了，便舒了舒筋骨想出去走走，刚出帐外没几步，就与一个士兵撞了正着。
“啊哟！”那士兵手里捧着一大堆脏兮兮的东西疾步飞奔，这一撞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赵雪忙蹲下身想将其扶起，她顿时惊呆了。
“怎么这么多血？！这是哪位将军的战袍？谁受伤了？有谁受伤了？”赵雪使劲扯着那人的衣襟，那士兵简直快要被扯断衣领。她这才意识地放了下来。士兵咳咳两声，才道，“无人，无人受伤。”
“你说谎！”她和华佗看过不少病人。这件战袍上沾满了鲜血，这么严重的出血量，是致命的。“你快告诉我！是谁？！这战袍是哪位将军的？”
“赵姑娘……放手……这是，这是盲夏侯将军的。”
夏侯惇？！
“不可能，他不会有事的？！书上没这一段！他现在在哪里？在华佗那里？”
“赵姑娘找我？”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赵雪抬起头，发现夏侯惇好好地立在那里。
他怎么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她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仔细端详了许久，确认他身上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那这个……”她手里还拿着刚刚从士兵手里夺过的战袍，上面血迹还是新鲜的红色的，并没有黯淡多少。
“这……”夏侯惇似乎有些犹豫，他侧过脸去，将那只尚好的眼睛瞥向别的地方。赵雪看着他，许久，夏侯惇道，“赵姑娘，若是郭大人不说，你还是莫要知道比较好。”
“什么叫不要知道比较好？我一开始还很担心你啊！你真没事？”
“多谢赵姑娘，在下确实无事。”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侯惇始终侧着脸。
“赵姑娘，这……”
“若是我一定要知道呢？”她似乎也奇怪，自己今天为何会如此强硬。
夏侯惇终是拗不过她。他别过脸，用那只依旧有神的眸子望着她，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