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艾慎下了早朝如常来至我宫中,于他的嫌隙似乎已然淡去,亦或是压在了心底。
日光逐高,透过枝叶零落的撒在院中,我倚窗而立,一米阳光斜斜倾于我身上,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透明,由于光芒和暖双颊便有了一丝丝的红晕。“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艾慎声音舒缓,似这窗外的阳光一般。又听他带了抹赞叹,“病如西子胜三分大抵是如此了。泠儿,你是这后宫众人皆比不得的。”话说到后面,声音渐弱,似喃喃自语一般。我移开身子瞅了他一眼,微微摇头,“一副皮囊罢了,有什么好比。”他闻言微笑,亦不再开口反驳。
素胭忽的急急挑帘走来,面上有掩不住的欢喜,对艾慎一礼后脆声道,“小姐,府中派了人来送贺礼。”我微愣,不由蹙眉思索,“贺礼?府中有什么喜事?”素胭“噗哧”一乐,半嗔道,“小姐!再过三日是您的生辰呀!”我恍然,不由失笑,“是我糊涂了,叫他们放下东西回府交差吧。”素胭哎了一声便转身下去打点。艾慎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当真不在意自己,生辰也会忘记。”我抿嘴一笑,“往岁在府中也不曾太过注重,大多是一家子围桌稍稍庆祝一番而已,我自是不太在意。”略一停顿,我笑道,“那时娘亲也会早早的替我准备好礼品,这一张罗自然也就提醒了我。”在宫中,又哪里会有人记得,即便是素胭,也不过是个孩子,更不会时时挂在心尖上。
这样一瞬间的寞然旋即掩在心底,
暗想心事间艾慎已将贵喜唤来,“三日后是宓嫔生辰,朕要热热闹闹的大办,叫人去准备吧。”贵喜忙连声应下,匆匆离去。
“这又何必,三日时候哪里够准备的,白白苦了这些奴才。”我轻颦黛眉,嗔向艾慎。他面色一郑,“生辰不可马虎,我既然知晓了自是要为你庆贺一番。”懒身倚在贵妃软榻上,我闻言睨了他一眼,“过一次生辰便又老一岁,有什么好庆贺的?”他笑意渐深,目光在我面上转了转,“那便庆你日渐老去吧。”我侧身横向他,却见他兀自轻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宫中这三日可谓热闹非凡,且不说宫人们如何忙碌,云杳宫也是一改往日清静,门庭若市,各宫贺礼如流水般送至此处,还有一张张或羡慕或嫉恨的笑脸。
这一日终在繁忙中到来。
清晨时分便由素胭唤醒匀面梳妆,择了袭海棠红鸾凤尾锦宫装,裙裾曳地一尺有余,是极妩媚的颜色。飞天髻上以镂空镶玛瑙的珊瑚金梳篦插于乌发之中,嵌红宝菱花白玉钿附于额上,细细描了笼烟眉,顾盼间愈发显得柔美,稍点朱唇后脸色便映的红润起来,耳上一副金镂孔翟纹坠子摇曳于脸侧,项上的凤慕翡翠玉参银项圈静静落于锁骨间,映的肌肤似雪。素手轻扬间露出臂上的一只金起花臂钏,在阳光下耀耀生辉,直叫人炫花了眼。
如此盛装,苍白的面色几乎全部被遮了下去。
方对镜自盼间瞥见艾慎大步走来,一身雅墨色缎绣襦袍,发以玉簪高高束起,阔步而行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见我已梳妆完毕,他上下仔细打量我一番,双眸大亮,“甚少见你大妆,泠儿,便是用尽世间的赞美也无法形容你分毫。当真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我微微一笑,“哪里有这般好”说着扶了素胭与艾慎同行而去。
一路慢行,长巷内甚为静谧,偶尔有清脆的莺啼划破灿漫的鎏金玉瓦,云如流水般泻于长空,素胭与下人们早已识趣的退开十余米开外,一时只有我与艾慎并肩一处。
直至上林苑,我不由微微疑惑,“我们要到哪里去?”“明苑准备了马术表演,昀吟阁有歌舞香茗,你要去哪里?”艾慎声音低沉轻缓。我望着路边怒放的迎春,闻言侧过了头,正对上那双溢满柔情的眸子。
有暖意自指尖慢慢攀上,宽大而略显粗糙,这样一点一点,直至完全包裹住我的手,衬的我素手微凉。脸上有绯红浮出,我不由慌乱的垂眸躲闪,欲将手抽出来,却被牢牢牵住动弹不得。艾慎眸中划过笑意,我顿时有些恼羞,“你…”他低低一笑,另一只手轻柔的扶上我的腰,“虚,别说话…”我怔怔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气息,恍惚着闭上眼,睫毛如蝶翅轻颤。双唇有温暖的触感,就这样一丝一丝沦陷下去…
梨花落如纷雪,拈在衣襟发间,柔软温和。清风卷过,裙裾飘扬间却抵不过此时心底的轻悸。唇瓣分离,有带着重重温柔与丝丝浓浓情意的低沉在耳畔边响起,“泠儿,我爱你。”
这样的轻声呢喃,没有大声宣传欲叫众所周知,没有着重语气,心却因为这句话,柔软如春日的潺潺溪水。轻轻吸气,我睁眸看向他,露出这十七载以来,最灿耀夺目的笑意。
就这样执手相携,我不愿再去多想什么,抛却满目的锦绣繁花,宁肯这样一直走下去。
与他来到明苑,已有妃嫔围案而坐,见我与艾慎双双齐至忙向他恭声请安,较我位份低的宫嫔待艾慎唤起复有向我问安,待逐次落坐,我眼角正瞥见娴昭仪静坐一角,展颜扬声道,“昭仪娘娘,与嫔妾同席可好?”众人闻声望去,娴昭仪一袭水碧绣玉兰百褶裙,落落大方向我含笑致意,见我唤她便起身而来,款款坐于我身旁不多言语。马术已然开始,见表演者骑术精湛不由看的兴起,偶尔与艾慎对视间,暗含连绵。
忽听一清脆甜美的女声响起,“嫔妾听闻宓嫔小主擅长诗词琴艺,只不知小主可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这话里分明夹了丝挑衅,想来是打算着让我到马场上展示骑术,好叫我当众难堪。闻声看去,只觉有些面熟,许是与我同进宫的秀女。微微一笑,正待开口艾慎却已然道,“婉仪身子尚未痊愈,若有兴致你自己去便是。”众人皆心头一颤,这是又晋了一级?我看向艾慎,有不置可否的温柔笑意。
暗自摇头,艾慎本意是想要护我周全,孰不知却是越发的惹人嫉恨了。艾慎到底猜不透女子的心思,这后宫女子,又有几个同娴昭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