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悄声议计,北静王府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谁也不知道太妃和王爷这母子俩到底是怎么了,王爷打猎受伤而归,太妃从静修的庙里赶回,历来感情很淡薄的母子居然屏退他人说了许久的体己话,要知道王爷那性子冷的,就跟不是人似的,心冷手狠,每日里言语不超过五句,更不要提给母亲的晨昏定省之事,三天倒有两天是忘记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黛玉便醒了,只觉得浑身酸痛,这床实在是硬得很,她这般较弱的身子骨哪里能够承受。若没有穿越之事,那么即便不中毒,身子也坏了。看来老祖宗便是想借次逼自己就范!可她错了,林家的女儿,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气,却有坚贞不屈的傲骨,便是死,也绝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姑娘,该吃药了,刚刚贾家来人说待会儿三姑娘和四姑娘要来。”雪雁端了铜盆进来,欲服侍黛玉盥洗。
“免了,别介使人觉得这昏迷半年之人太不像。那些药,留下来吧,再吃只能更吃坏了身子,只可能还有些别的用处。”黛玉将头发松松的盘起来,将枕头竖起歪靠着:“从今日早餐起,我们省出一个人的口粮存起来,免得逃出去之后路上断了顿。”黛玉细致的安排道:“不管贾家谁来,你都不必出声,只记在心里就好!”
“是,姑娘!”雪雁答应着,将窗子都打开,透些新鲜的空气。
果然,巳时刚尽,只听得门外婆子一片恭维行礼的声音,想是探春和惜春到了。
“林姐姐!”一开门,惜春抢先飞快跑了进来,却登时呆住,不可置信的环视着粗陋的室内摆设,不平道:“林姐姐怎么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这寺中没难不成没有上好的房间?”又见黛玉卧床轻喘着,赶忙上前坐在床边:“林姐姐好些了么,这半年,我担心至极……”
“四妹妹……”黛玉执起惜春的手,含泪微笑着。在这诺大的贾家之中,唯有这个妹妹真正的关心自己,如今又见面,却恍若隔世,不禁心酸难抑。
“四妹妹这话可错了!”声音传来,只见探春才出现在门口。只见她今日一身浅红色榴花纹外衣,内衬浅一色的百褶掐边缎裙。头上凤钗晶亮,衔下一串小珠,终端一颗高粱米大小的红玛瑙,垂至眉间。眼眉精心修理过,又细细的上了妆,看起来端庄艳丽,高贵沉稳。只见她笑着走进来道:“林姐姐本是身子虚弱来此静心礼佛,如何能浮躁奢华,若如此,可是对佛祖的不敬呢!”谈笑间顾盼神飞,眼神中却颇有不屑。
刚刚在外面已经听了婆子们半日的恭维,不由得飘飘欲仙,这种感觉可是在府中不常有的。尤其是今日老祖宗亲派自己来,可是天大的脸面。嫡女又如何?御史之女又如何?老祖宗一句话,不是还得去做妾室?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还不是得被自己踩在脚下?临来前特意细细打扮一番,探病是假,嘲笑却是真。林黛玉,你就算是到了忠顺王府又能如何?那忠顺王妃可不是吃素的,越受宠,死得越快!
也不行礼,也不问病,命侍书将椅子擦干净,嫌恶的用帕子略掩住嘴,而后款款落座,竟似贾家正经小姐一般的排场。
黛玉冷笑却不语,这贾探春是看自己的笑话来了,极度的自卑往往会使人疯狂,喜欢看胜过自己的人落难,寻求心理平衡。只看那身装扮,恐怕几年间唯有年节时才能这般打扮一番。极不自然的端着架子,矫揉造作之感很浓。
“三姐姐,林姐姐身子不好,如何受得了这屋子的阴暗?还是赶紧换个地方要紧!”惜春看着探春的样子很是厌恶。只因临行前老祖宗安排她些事情,便以长自居,若非心急于林姐姐的身子,才懒得和她说这些。
“四妹妹,不用费心,我自无事的!”黛玉轻轻拍拍惜春,她何尝看不出四妹妹的怒气?
“依我说,林姐姐不如放低些心气,虽说是有身份的姑娘,却也要嫁人不是。老祖宗疼姐姐,寻了那样的皇家门楣,姐姐因何不解其良苦用心?若成了这好事,对娘娘也是个安慰!”探春越说越起劲,也不管自己还是闺中女儿,大剌剌的竟说教起姻缘终身,似长辈训话一般。
“三姐姐,这话也是你该说的?”惜春纳罕的看着如打了鸡血一般的探春,似乎从未见过:“为何与人做妾反倒成了好事?三姐姐也是这般想的?”黛玉离开贾府,起初还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一日薛蟠之妻夏金桂撒泼犯浑之时,站在院子里骂的很难听,直把要送黛玉做妾的事情抖落了出来,没多久,整个贾家便早就宣扬开了。直把贾母气的不行,却又因为元妃欲成金玉良缘而无可奈何。
“劳三妹妹费心了,黛玉自有主张,劳妹妹关心这姻缘之事,可是我的不是了!”黛玉微微一笑,转而对惜春道:“四妹妹,人在做,天在看,自强自尊的女子又如何能与人做妾!”
探春被噎得脸微微一红,后悔自己一时兴奋,没有说的更隐讳一些。正巧一个婆子端茶呈上,她端过只微微一闻,便“啪”的将杯子摔碎:“呸!你个混账老婆,本姑娘是什么样的身份,也敢上这浑茶!”
“回三姑娘的话,林姑娘平日里也喝这茶的……”婆子喏喏辩解着,垂首恭立。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要我自己回嘴不成!”探春怒喝着。
“我们姑娘千金之体,岂能用常人的浑物来糊弄。今日里给你点面子才尝这的茶,当我们姑娘好欺负便随便应付不成!”侍书上前狠狠的数落着。雪雁气得直咬住嘴唇,却碍于姑娘的吩咐不能出声。
“三妹妹,如果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耍威风,那么便请回吧,我这里奴才少,经不起折腾。”黛玉冷言看着她装模作势,出言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