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线部主任袁阳和社会新闻部主任尹傲君同是报社成立时的元老记者,当然他们还是很年轻的。一般来说,男女搭配,工作不累,但是绝对不适用在他们身上。
袁阳算是一个小资的男人,喜欢喝咖啡、抽雪茄,甚至还在穿西裤的时候用上了背带,就差没系领结了。他的办公室永远充满了电咖啡壶煮蓝山和古龙水混合的怪异味道。但是这几年缺乏运动的生活让他的肚子开始坠落。有点变形的身材加上超级白嫩细致的皮肤,远远看去就像一颗快要融化的大白兔奶糖。柏笑生背地里喜欢叫他“阳部”,后来这个正统又可笑的称呼在整个报社流传。复旦出身的他,讲究名门正派,虽然炒作颇有套路,但是有时候经看不经用。
相对的,柏笑生叫社会新闻部主任尹傲君,“尹部”。03年,全国黄段流行的时候,这个称呼还被柏笑生编成了一个段子,满世界流传,最后连新疆的同行也知道了,并被奉为典型教材。
“尹部”和“阳部”不同,她是一个浑身充满力量的女人。大嗓门、高分贝,不拘小节,17楼的走廊里经常会听到她中气十足、让记者滚出去采访的吆喝声。报道上,喜好猛料,为此甚至可以偶尔变相扭曲一下记者的职业道德,一切只为读者的喜好而为。
“尹部”极度鄙视“阳部”,说他是娘娘腔的小男人,热线部摊上这样的男人肯定玩完。“阳部”则轻声道,像她这样的女人,这辈子肯定要当老处女。
99年,这两个人甚至还打过一架,当然这是传说了。说是“尹部”一把拉住“阳部”的头发,把他的头朝着墙壁“咣咣”猛砸,一个怀孕的女记者当场晕倒过去。至此以后,热线部和社会新闻部就宣布势不两立。从此每年战争不断,年底的生活充满刀光剑影。
01年底,赵得圆、柏笑生和金超群这个黄金三角就成为了此次战役的最终目的。“21世纪什么最珍贵,人才!”这绝对不是“黎叔”的发明,因为这场战役开始的时候,“阳部”已经挂在嘴上了。
一般武打片里先出来的都是喽罗,然后才轮到小BOSS,最后才是大BOSS之间的决战。身影飘飘,好不潇洒,但是现实中,说不定中刀之后,流出的不但有鲜血,还有泪水,甚至尿液、粪水……
01年的人才争夺战也是一样,口水的臭味充斥着整个十七楼。
综合各种因素,根据柏笑生的战况分析,热线部和社会新闻部实力不相上下。就拿“团结”因素来分析:“热线部都是些小蒂头,人员流动大,虽然小团体很多,但是总体来说团结指数不高。社会新闻部,由于牵涉到分线等种种利益因素,大部分记者都会非常努力的巴解部主任,相对也团结一些。但是长期处在‘副热带高压’下,难免有些心理变态的,也不排除战前倒戈的可能。”
第一个上阵的是两个部里和赵得圆三人关系比较熟的同事们,受到部主任的威逼利诱,来做说客。从历数部主任的种种好处,到历数部里的种种好处,已经快把自己的部说成了慈善机构,每天不用干活,却尽是发钱。
每个人肚子都有一本十三档算盘算出来的帐,当然赵得圆他们也有。与此同时,柏笑生部署了提高身价的战略。据他的分析,这次争夺的焦点,其实只有赵得圆和自己两个人,因为金超群是摄影记者,十之八九要去摄影部,加之摄影部主任是总编的亲戚,所以几乎已经是铁板铮铮的事情。如果只是经过同事的游说就决定自己的去留,未免太过轻易了。人总是这么贱,轻易得到的东西总觉得不是很好,所以还是要坚持到部主任这个大BOSS亲自出马,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经过一个星期的游说战役,赵得圆等人还是不为所动,所以“阳部”和“尹部”,各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由于现在两人还身在热线部,所以两顿饭的味道各不相同,但是同样的“风起云涌”。
除了部主任亲自到场,菜色也极为丰富,还有其亲信在一旁“击鼓呐喊”,边鼓已经敲到了令人呕吐的程度,赵得圆觉得自己连去年的年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柏笑生依旧面不改色。
根据柏笑生的战略,两人同时向两个部主任表示自己对该部的向往,但是前提是自己服从报社的安排,皮球最后又被踢回了原点。一帮人吃完了饭,都觉得万分沮丧。
赵得圆三个人收获颇丰,除了美美的吃了一顿外,还意外的知道了报社这棵大树上枝条脉络的走向。这个收获还在今后的工作中帮助了他们很好的处理了报社内部的各种利益冲突,保证了黄金三角的发展。
随着战局的纵深发展,战役开始转变成“阳部”和“尹部”间的决斗,“大BOSS要出来了”。决斗之前,十七楼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只有两个部主任房间的百叶窗一天都拉着,不同的人进进出出,面色肃穆。
正当大家特别是柏笑生期待一场最后的决战来确定自己的价值时,某天的上午,分管报社的集团副总突然来了。他带着尹傲君来到袁阳的办公室,同时叫上了赵得圆三人。以后,百叶窗又一次拉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金超群毫无意外的去了摄影部,赵得圆被分去了社会新闻部,而柏笑生则留在热线部。这时候,“阳部”和“尹部”才如梦初醒,赵得圆等人的命运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了,而是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决定的,得出的是一个他们都能得到心理平衡的结果。
回想起来,“阳部”和“尹部”原先的命运也是这样被决定的。“千百年过去了,你觉得很多事情已经变了,事实上,什么也没变,只是你自己变了。”(源自《柏笑生语录》)。
02年的春天还没来临的时候,赵得圆莫名其妙的就混进了公安的队伍里,成了跑公安线的记者。公安线虽然油水不多,但是绝对是高产的地头,让别人好生羡慕了一阵。
年底大战过去之后,失恋的痛苦重新袭来,如潮水般,让他措手不及。整个人空荡荡的,满腔的感情一下子没了去处,就像梦到要上厕所,突然猛然发现厕所凭空消失了,左右摇晃后,忍着间歇的颤抖,只能憋着去找下一个出路。但是生活不是做梦,不可能一下子醒来冲进厕所,所以只能憋着,憋得面红耳赤。
只有柏笑生了解赵得圆的痛苦,但感情的痛苦就连他这么聪明的人也解决不了,一切只能让时间来冲淡。他总是和赵得圆说,如果要忘记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找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这句话,虽然在很多年以后才被赵得圆真正理解,但依旧在那个时候被收入了《柏笑生语录》。
赵得圆原本少言的性格变得更为沉默了。
为了排解痛苦,赵得圆决定从家里搬出来,尝试着一个人生活,看看能不能转移注意力。
和家里商量了以后,赵得圆搬出来和柏笑生同住了,这样让赵得圆稍稍高兴了一些。毕竟是不用每天受老妈“关心”了。关心让赵得圆感觉到的家庭温暖,远比不上唠叨带来的烦恼。起初,老妈死活不同意,好在父亲能体会他的无助和彷徨,同意了。
从家里搬出来,赵得圆没带什么东西,因为可以随时回家拿。他和柏笑生在报社附近找了个房子,四楼,两室一厅,上班方便。分摊以后每个月每人房租350块,由于过了试用期加上稿件质量上可,经济上也相对宽裕了。
除了上班,赵得圆剩下的时候就是看书、打游戏、看碟和泡吧。这样的生活在很多年以后给了赵得圆很多资本来证明他见证了杭州酒吧业的变迁,04年的时候,他甚至还准备出一本书,名叫《2002-2004杭州酒吧变迁史》。
按照赵得圆的说法,在杭州泡吧就像打游戏一样,是级级推进的。
起初,他们在南山路泡着。
南山路是杭州酒吧的发源地,由于中国美院坐落在这里,所以周边的小酒吧特别多。小小的,但各有特点。赵得圆和柏笑生去的第一个酒吧叫“梦之湖”。
大凡在杭州泡过吧的人就肯定去过“梦之湖”。酒吧有两层,一个木质的旋梯连接着一楼和二楼。木头的桌椅、木头的吧台,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嘈杂的人声能让赵得圆暂时忘却心中的寂寥。整一个晚上,酒吧里都会一直放着迪克牛仔的歌,从《三万英尺》一路唱到《解脱》,粗犷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苍凉。
大多数时候,赵得圆和柏笑生晚上八点光景到那里,点上一瓶啤酒,外加一盘花生,用两副筛子基本就可以度过一个平静的晚上。玩厌了的时候,赵得圆就趴在栏杆上,要么吼那么一嗓子,要么听柏笑生评价着楼下形形色色的女人,一听就是一晚上。
“看女人要看臀部和腿型。臀部的性感程度和腿型,能告诉你那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因为聪明的女人不是一般男人能消受得起,所以大多数男人看女人只看脸和胸部。”(源自《柏笑生语录》)
有时候,他们还会搞点恶作剧。对着一对男女,边看边小声说话,不时地笑一下。这对男女发现以后,一般就会变得格外尴尬,总觉得是在说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通常的结果就是,不一会儿这对男女就起身买单。然后剩下两个始作拥者在那里玩味过程。这个游戏在一段时间里给了赵得圆不少快乐。柏笑生总是批判赵得圆,“痛苦的人只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才能感觉到快乐。”(源自《柏笑生语录》)但总是他先提起要玩这个游戏。
当然,他们两个也会有被人戏弄的时候,有些戏弄是柏笑生求之不得。那时候流行玩一种酒吧游戏,“真心话和大冒险”。一堆人在一起黑白配,然后通过石头剪子布决出最惨的那个人。那个人必须在“真心话”和“大冒险”之间进行选择。
“真心话”的问题,一般都比较隐秘,大多数女生是不回答的,她们会选择“大冒险”。“大冒险”的考题就会让他们到隔壁桌,对被指定的男生做一件事情,例如点烟、喝酒之类的。男生会故意刁难一下,女生总要想尽办法才能完成任务。
柏笑生和赵得圆都算得上是比较帅的男生,加上是单身坐着,一般都能遇上此等艳遇。赵得圆是不参加的,他籍由失恋离女生远远的,柏笑生包干了所有的要求。
去的多了,啤酒小姐总会意无意过来说说话,也总会有几个人惦记这对兄弟。几个月后,在赵得圆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换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