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忠庆一入城就带着兵马向楚府去了。在他想来,古息等人应该已经把楚府给血洗了,他再带着朝廷的兵马戡乱为名,在楚府搜出那些铜钱也就万事大吉了。
可他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颖王府的家将冷冷持枪站在大门口,自己的人被对方给死死压制在外面了,还死伤了好几十人!鱼忠庆以为是颖王查知了自己的阴谋,特意派人来阻止自己,敌情不明,他一时也不敢乱动。
可接着就接到消息,铜钱转移的时候被颖王府的人抢走整整一船,打打停停往这边来了!鱼忠庆着了慌,就想着抢下楚府,把楚府连同颖王那些家将一起抓住,都栽到他们头上再说!于是,发生了那些茶客们看到的那些事了,禁卫军打头,黑衣人协助,又向楚府发起了强攻。
颜文杰只抢到一船铜钱,很不甘心,分出人手运回王府,他追着鱼府的家丁们就到了楚宅。他带着一群王府悍兵左冲右突,虽然没抢到那些铜钱,却正好冲乱了对方的阵型,解了楚府的围。
双方都是从半夜忙活到晌午,这会吃饭的吃饭,歇息的歇息,补觉的补觉。所以楚家大宅的周围才会安静下来,茶客们也如同在影院看电影一般,一场完了歇息一会等着第二场!
现在楚公子驾着大马,带着羽林军回来了,显然戏已经到了高潮部分了,茶楼的闲汉们争先恐后地趴在茶楼的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等着看好戏。
哪晓得,那群羽林军还离着好几十丈呢,鱼忠庆等人就已经开始动了,不是朝着楚家宅院杀去,而是有如退潮一般呼啦啦往四周散了开去,眨眼功夫逃的一干二净。
众闲汉破口大骂鱼忠庆个窝囊废,只有茶楼主人陶旺三喃喃自语:“娘咧,王大炮还真说中了!这是皇上派兵保护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楚辞和小成子当然也看到了,小成子趋上前来:“楚大人,你是得罪了哪家王公大臣啊?看这势头,可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呐?要不要咱家派兵把他们抓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自己无权无势,小小一个侍读,楚辞也不想把鱼朝恩得罪死了。他嘴里打着哈哈,递过去几张银票:“成公公,一群地痞盲流罢了,是我那宅子原主人惹的祸,欠了人家好几万两银子,拍拍屁股溜了,人家找不着他,就硬要找我的麻烦。这些盲流,审起来也是扯皮的很,倒是给大家找不自在。他们见了公公的威风,想必是不敢再来的了,能够如此,在下已经很是满足了,哪还敢再劳烦公公?”
“呵呵,那是,楚大人年纪轻轻,就受皇上宠爱,陪着适哥儿读书,将来封爵拜侯、出将入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嘛!这群人若非吃了豹子胆,也绝不敢再跟你过不去了!”
成公公年纪不大,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也不凡,这些人大白天的光明正大的围攻民宅,想来也是很有来头的。刚刚他只不过顺口一说,也没真想去跟对方起冲突,奉承了几句,亲热地拉着已经下马的楚辞往楚家走去。
这成公公的来意,出宫的路上,颖王爷已经跟楚辞交代的很清楚了。那适哥儿就是当今太子的长子,肃宗的皇长孙李适,为人谦厚聪敏,诸孙中最受肃宗宠爱。给他做伴读,自然得把伴读的家世调查清楚,这成公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楚府里面正是颜文杰跟穆仁领头,看鱼忠庆退去,又来了一堆羽林军,打头的还是楚辞,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王府的家将,跟着颖王那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死生关头也绝不含糊。可这守着一个宅子,还要保护一屋子的人,两人还真有些顾此失彼,要不是一旁的张先生帮忙指挥,这会多半已经失守了。
穆仁跟他兄弟穆义一样成天板着张脸不善言辞,这会正指派着手下去搬堆在大门前的石头。颜文杰敬服地看着张先生道:“张先生当真大才,听老穆说,单单就您和两位高徒守在府内,鱼府那三百多家丁就冲不进来,晚辈手下几百兵丁,却屡屡被他们突破,要不是先生……”
张先生却冷傲的很,眼看危险已经过去,抬腿就往内堂走,根本不给他套近乎的机会。
有本事的人多半有些孤傲,这张先生半天来冷冰冰话不多,却总能说到点子上,真搞不明白,他这一身本领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颜文杰摇摇头,踢开最后几块碎石,拉开大门迎了出去。
“楚兄弟,你可回来了!这位是?”
楚辞看到颜文杰,微微一怔,随即又高兴起来,毕竟对着颜文杰总比对阵那木脸穆仁亲近。楚辞笑道:“这位是皇上身边近侍成公公,听说小弟家中有事,特意出宫来帮小弟的。”
颜文杰若有所思,上前见过一礼,陪着两人往内堂走去。楚辞听着他转述家中情形,脚下又快了几分。
远远地,就听得屋内有人低声哭泣。楚辞一急,撇开身边两人,紧跑几步,人未到声先至:“娘,你们没事吧?”
“辞儿,你回来了,你到底去哪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半夜闹到晌午,楚母不知道家外面那些人的来历,楚辞又是彻夜未归,自然替儿子担心。
“娘……”楚辞扶住母亲,见母亲真情流露,心里一暖,这一声娘更是唤得情真意切。楚母乍惊还喜,见楚辞安全归来,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松,头一偏,居然晕倒在楚辞怀里。
一身文士打扮的张道庸眼明手快,抓着楚母的手腕,一会,蛰起眉头:“没事,伯母只是惊吓过度,加之一夜未睡,这才昏了过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楚辞放下心来,这才打量起其他人来,屋里众人都是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显是刚刚趴在厅内睡着才醒过来。却独独不见楚甜和卢卉,楚辞疑惑地看了眼张道庸,张道庸摇摇头,朝一间厢房瞥了瞥眼。
房里传来一阵低泣声,鼻端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楚辞心头一沉,让两个刚睡醒的丫鬟扶着楚母回房歇息,往房中赶去。只见卢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卢卉伏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低声掩泣,楚甜和另外两个丫鬟陪在一旁低声抚慰。
卢卉听着门响,抽搐着双肩回头看了眼,哇的一声大哭,扑了在楚辞胸前,满腔悲痛总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眼泪如泉涌而下:“辞哥哥,爷爷他……爷爷……”
小丫头是个坚强的人,无论遭了多大的苦,总是一个躲过一边默默流泪。就连听到自己在李府成亲,看到颜文钰这个假冒的情人,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哭出声。楚辞心头一痛,紧紧搂着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再往床头瞧去,卢爷爷胸前的白色内衣染的通红,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楚辞不忍搂着卢卉轻轻坐在床沿上,忍泪不语,卢爷爷似有所觉,那只枯瘦的右手缓缓挣了几下。楚辞知道老人有话要说,赶紧抓住了老人的手,示意卢卉侧耳去听。
老人口里低声含糊了两句,终究语不成音,脸色愈加苍白。
“爷爷,你别急,……卉儿都听着呢,卉儿都听着呢。”卢卉哭着嗓子泣道。
老人微微睁开眼睛,脸上涨起一丝异样的潮红,用尽了最后力气,猛地抓起楚辞的手,放在卢卉的手上,紧紧压住,那双渐渐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楚辞。
楚辞明白他的意思,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握住老人和卢卉的手,坚定的点点头:“卢爷爷,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卉,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老人的手猛烈地颤抖了几下,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双眼缓缓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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