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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挑灯试剑

早期的罗马贵族们生于战乱年代,喜欢炫耀的一般是土地的多寡或者拥有奴隶角斗士的数量等等。进入共和时期后,随着敌国纷纷俯首称臣、将士们在西班牙、北非、小亚细亚希腊群岛四处开疆扩土,一时国力强盛得无人可撄其锋。这时的贵族圈子里,渐渐风行起对希腊文明的狂热学习,能否说一口流利的希腊语似乎成了衡量这个家族有无底蕴的一个标准。

尼罗是个生性豁达的人,在他任职执政官时,就对贵族中兴起的以谈论希腊文化、讲希腊语为荣的风气并不跟风推崇。这时听到里凯说出一番“伟大的民族不需要学习外语”的高论,其实是深深地说到了尼罗的心坎上。

当然,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说出这样一段话来本身便足于让人刮目相看了。短暂的安静过后,尼罗忽然对着里凯说道:“好吧,我姑且原谅你把希腊语老师打跑这件事。伟大的民族可以不学外语,但是必须学习其它民族的优点,如果你是一个统帅,你必须要留心他们的军队和战术……也许你们还不能站在这个高度去思考,但是只从一个战士的角度而言,同样需要和各色各样的各族战士较量,付出艰苦的努力甚至流血的代价才能提高自已——”

说到这里,尼罗忽然停顿了下来,目光快速地在里凯和盖亚的脸上扫了一个来回,看的是两个少年迥然不同的反应:里凯握紧右拳贴在胸口、目光闪烁着,一副思索的神态;而盖亚这个游戏花丛的二少爷却有些心不在焉,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克里多见状忙轻轻扯了扯盖亚的衣服。盖亚这才慌张的抬起头来:“父亲,您叫我吗?”

尼罗威严的注视着这位二少爷,问道:“盖亚,你是否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们?”

盖亚其实之前还一直在担心因为昨天参加“维纳斯花节”的事情会受到父亲的惩罚,在里凯和老爹叫板时,他的心神却不觉了和某个漂亮女孩幽会的幻境中。忽然被老爹喝醒,盖亚慌乱地掩饰道:“没、没有什么心事……我、我赞同里的说法,罗马不一定非要学希腊语的,虽然我自己学过,可、可不代表里凯也要学。”

见了盖亚欲盖弥彰的情急样子,尼罗已大致猜到了盖亚心里打的小九九。

尼罗哼了一声,朝一头卷发的白晰少年说道:“盖亚,你听说过‘坦塔罗斯的折磨’这句成语吗?”

盖亚愣了一下,“坦塔罗斯的折磨”他当然知道,这是出自希腊的一句成语,讲的是一个叫坦塔罗斯的无耻之徒为了验证天上的诸神是否真能洞察一切,故意杀了自己的儿子做成菜肴来款待众神。众神发现了坦塔尼斯的残忍和卑鄙,立即将被他的儿子复活,然后对坦塔罗斯施以惩罚——让他站在一池湖水的中间,头顶上悬着一棵永远无法触及的苹果树和几块摇摇欲坠的巨石,让他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余生。

盖亚本是个非常聪颖的人,立刻明白了老爹话中之义:自己因为时时担心所受的惩罚,这种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了实际可能受到的惩罚,可悲的是自己精神上为了逃避未知的惩罚还放任自己臆想到男女情爱中去。

毫无征兆的,尼罗猛然站起身来,朝里克多下令道:“立刻召集庄园里所有的骑士。命令奴隶们点灯、今晚我要试剑!”

里克多立刻躬身应道:“是!主人。”

里凯和盖亚两个人你眼望我一眼,均不知老爹为何忽然心血来潮地召集骑士们来练剑。

“你们也去。”尼罗给儿子们抛下话后就朝厅外走去。同时身躯一挺,仿佛数十年的时光在身上消退了一般,忽然变成了一名血战沙场的悍将。

盖亚凑到里凯耳边悄声说道:“里,我怎么觉得老爹有些不对劲呢?”

盖亚摸了摸鼻子,说道:“出去看看吧,不知老爹是否被我那些‘伟大言论’刺激了,所以想找骑士们来练练剑,或许还能找回当年纵横战场的感觉吧。”

大厅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骑士们正在赶来。

里凯和盖亚走出厅外来到训练场时,只见场上灯火通明——四周的八盏油脂灯已被仆人燃起,照得场地上亮如白昼。

银鹰庄园总数36名骑士集体披甲带盔,站在场上严阵以待。

脸容古朴,神态威严的尼罗正站在骑士们的身前,身上也穿上了他阔别十多载的那副银色的鹰纹盔和银色的锁子甲。只差一匹合适的坐骑,这位当年罗马骑兵团的统帅就可以回复当年神姿了。

走进这块曾跟随克里多学习剑术和骑术的场地,里凯和盖亚却有种全新的感觉,仿佛这儿也化作了传说中老爹当年的战场,冰凉的夜风袭来,身上却有热血在涌动。

在场边侍立的克里多见到两位少爷忙招手让他们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尼罗朝着骑士队伍开始了训话:“骑士们,你们是否已被长久的和平松懈了身体?你们是否被安逸的生活麻木了战意?但是,请别忘了你们中有些人当年曾跟随我驰骋在波河平原,有些人的兄弟死在迦太基人的利剑下……一场战争的胜利,并不代表永远的胜利,并不代表一个战士可以丢弃他的剑、放下他的甲、宰杀他的战马!作为罗马公民的我们,必须牢记蛮族们曾经的侵犯,时刻保持战斗准备、不忘骑士的所负的精神!”

众骑士齐声应道:“战斗!战斗!骑士的荣耀!”

尼罗头盔下的目光在骑士们脸上巡视了一遍,又说道:“今年我已经56岁了,生命里不会有第二次作为统帅踏上战场的机会,然而今夜我要试一试手中的剑,看看自己究竟是否老得拿不动它了,是否已经失去了为年轻人们身先士卒的资格!”

尼罗说完忽然转过身来,捡起脚下的一副金黄的铠甲朝着里凯和盖亚的方向以命令的语气喊道:“你们谁穿上它?”

里凯和盖亚愣了一下,继而马上明白过来:他们所站的地方加上管家里克多只有三人,老爹当然不会是找里克多试剑的,想不到老爹这场“挑灯试剑”原是为他们兄弟俩准备的。

盖亚下意识地往里凯和里克多的身后退去,心想:当着这么多庄园骑士的面,别说自己的三脚猫剑术打不过老爹,就算真有胜过老爹的实力仍是只有输的命——在众骑士面前当然要给老爹留个台阶下。

里凯似乎清醒了过来,从尼罗手中接过那套金黄的铠甲,一面紧张地披挂在身上一面说道:“老爹,我做你的试剑对手,不过请您记得手下留情。”

看不见头盔里的表情,只听尼罗沉声斥道:“未战先求饶,这不是骑士该有的精神!”

片刻后,里凯已经穿好了铠甲和头盔,接过里克多递过来的一柄精钢剑,心里忽然想起:自己跟里克多所学的“罗马王道剑术”好像还只学到第三式!

铠甲声铿锵响起,一老一少两人对峙着身形缓缓向场地中央移去。

里凯的心灵沉静了下来:虽然从未见过老爹的剑术,但从他脚下的步法和随着逼近的身形所挟带的迫人气势,他终于明白了里克多曾说过的“老主人的剑术比马术还棒”的话并非只是奉承之语。

尼罗的声音透过盔甲传出:“里凯,出剑!”

里凯迟疑了一下,虽然抢攻向来是他和贵族子弟们斗殴时的风格,但今夜他还是说道:“我是人子,请父亲赐剑吧!”

“好一个人子,小心了!”

随着一声叱喝,尼罗如渊停岳峙的身躯向前一动,银甲下的右足弓步向前踏出一步,手上那柄宽大的青铜剑在火把照映下闪过一道寒光,照着里凯握剑的右臂刺来。

这一着令里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老爹会像多数战士格斗时那样,首取敌人的胸口要害,但尼罗却出人意料的准备刺他握剑的右臂。

里凯急忙用手上的精钢剑横向一格,准备格挡老爹这迅疾的一剑。

“叮”地一声,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青铜剑在精钢格挡之际,变换来势这才向着里凯的胸口刺到。

身形左移,在避开老爹第二剑的同时,里凯本能的还击了一剑,精钢剑正击在青铜剑的刃身上,没有酒精麻醉下的里凯总算表现出自己敏捷的一面来。

尼罗却已收剑退步,仍是一副从容的气势,向着儿子喊道:“进攻!用你的剑法进攻!”

随着尼罗的喊声,四周的骑士群集体发出一阵有收敛的赞叹,虽然还只是4级战士的格斗能力,这名少年已经做得不错了。只见里凯手中的精钢剑高举过头,像忽然变长般当空劈来,精钢剑带起的风声呜呜而响,隐隐有风雷的阵势——这正是罗马王道剑术的第一式:晴空霹雳。

“好!”尼罗见儿子这一剑有点气势,大喊一声,身形一矮,忽然侧身绕到了里凯的左边,丝毫不见沉重的盔甲对他速度有什么影响。

“哄”地一声,围观的骑士们又爆起一阵喝彩声,比刚才里凯使出“晴空霹雳”时更是响亮。

守在火把边的仆人们尚未看清刚才尼罗的动作,只见里凯已经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在里凯的“晴空霹雳”尚未完全使出之际,尼罗就已绕到了他的左手位,并用青铜剑宽大厚实的剑柄回撞到了里凯的腰肋处。

当里凯披着沉重的金黄战甲重新站起时,里克多带头鼓起了掌,骑士们齐声赞颂道:“大人勇武!大人勇武!”

赞颂声停下,里凯忽然伸出左手将金黄的头盔拿了下来,向着父亲喊道:“老爹,戴着这个太气闷了,能否让我下掉它?”

尼罗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随你吧,里克多,再给他一面盾!”

一面厚实的重盾持在了里凯的左手上,这时的他除了不戴轻盔、已经非常接近罗马军团里的一名重装步兵了。

“孩子,进攻!”老爹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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