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照如血。
阳光落在湖面上,泛起点点金光,鳞甲一般铺在湖水上,随着湖水的摇晃,微微起伏,向远方延伸而去。
岸边,乱石,青草,树木葱茏。
一棵大榕树立在湖边,枝干冠盖一般探出湖面,唐言休双手抱膝,坐在榕树的一条横枝上,远眺的目光透着几分落寞。
这是一个小湖泊,坐落在山谷最低处的小湖泊,方圆不过一里左右,四周群山环绕,西面的山巅,夕阳就像是一个圆圆的咸蛋黄,悬在那儿。上一刻,唐言休一直望着那儿来着,不过,他心中到没有什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叹,伤春悲秋一向和他无缘。
来到这世界几天之后,唐言休可以确定,自己是灵魂穿越了。
二十三岁的都市三无青年唐言休一觉睡醒,灵魂不知被什么大能呼叫转移,附身到了异世界十三岁的少年唐言休身上。为什么会如此,唐言休并没有执着于此,也没有哭天喊地,痛不欲生……
对于自己不能掌控,无法改变的事情,地球青年唐言休不会选择怨天尤人,只会选择默默接受。
异界少年唐言休的性情恰好和他相反,这是一个性格柔顺,柔顺到有些懦弱的少年,之所以会如此,和他的身世有关。他是个孤儿,从小在舅父家长大,舅父一家住在山外的小镇刹马镇上,子女众多,虽然舅父是铁匠,有着一门手艺,在镇上的平民阶层里面收入还算不错,然而,要想养活大一家人还是有些困难,饿肚子的时候也是有的。
舅父不爱说话,对唐言休和自家子女一视同仁,不过,他一般都是用拳头作为教育手段,唐言休没有少吃舅父的拳头。相比之下,他那个舅娘就有些尖酸刻薄了,在家里,唐言休一定是干活最多,吃得最少的那一个。
九岁那年,趁着舅父到县城做工,少年唐言休的舅娘将他卖给了过路的人贩子,经过一番周折之后,他来到了莽苍山深处的这个山谷,和数十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起,大家在师父山中老人的率领下进行武技格斗,隐藏暗杀等训练……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杀手训练集团。
站在这个杀手集团背后的是一个世家大族,这个姓方的世家乃是附近山区最大的一个家族,少年唐言休所在的刹马镇也归属方家所有。
这几日,两个唐言休的记忆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对于身处的这个世界,他有了一些了解。
大陆名为苍穹,极其宽广,在这西南的狭小山区地带,便有着数十个小国,唐言休所在的宋国就是其中之一,这数十个小国之间相互交战,相互联盟,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这些国家面积都不大,当然,比起日本战国时期的那些村子一般的国家来说,要大上了许多。它们更近似于中国春秋时期的那些不大不小的封国,稍微大一点的国家,像宋国和相邻的田阳国,其面积和现代中国的一省之地相当。
宋国和周遭大多数国家一样,国王只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真正统治这一大片土地的是各个世家大族,他们在中枢集团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地方上更是一手遮天。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子民们只知有本家,不知有国王,这种政权形式有些类似中世纪的欧洲国家。
国与国之间常常混战不休,就算是在本国范围,各个世家大族为了争夺势力范围,明争暗斗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双方翻了脸,大动干戈的时候也是有的,这个时候,国王也只能派出使者调停,所作所为一副现代联合国的做派。
家族之间可以作战火拼,训练一些杀手暗中去刺杀敌对势力的人物在这样的乱世自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少年唐言休的十三年人生极其简单,没有读万卷书,也没有行万里路,在刹马镇待了九年,在这个山谷中待了四年,他的见识自然有限,通过他的视角,从地球而来的唐言休对这世界的了解自然也不多。
不过,他并不着急。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当务之急是活下去,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唐,你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
榕树下面的河岸上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唐言休循声望去,段铁虎和几个少年赤着身子站在河岸的礁石上,夕照落在他们光光的身子上,仿佛涂着一层金漆,他们若是光着头,便是少林十八铜人。
“阿虎,小唐长大了,在想姑娘了!”
段铁虎身旁,一个家伙扭着光屁股龇牙咧嘴地笑着,笑得极其淫荡。
和内向的唐言休不同,性格开朗大方的段铁虎在少年中极具威信,在他身边时常围着一帮人,那个家伙也是其中之一。
“二狗,你以为小唐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在干什么,你那两只手可以用来练习铁砂掌了!”
段铁虎笑着骂道。
“什么做什么?我晚上和你们一样睡觉啊!没有做什么啊!”
二狗嘿嘿笑着。
“去你的蛋!”
段铁虎轻轻一脚,踹在二狗光光的屁股上。那家伙怪叫一声,用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姿势一跃而起,从一丈多高的礁石上跳入湖中,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夕照下,湖面上,金色的波纹迅速地荡漾开去。
“随我来!”
段铁虎大叫一声,猛地向前跑去,双手张开,飞跃而起,随后,在空中抱膝旋转,转了几圈之后落入湖中,湖面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我的!”
一个家伙用鱼跃的姿势跳入水中,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像下饺子一般用着各种各样的姿势跳入水中,水花飞溅,少年们青春激扬的笑声阵阵响起,在湖面上回荡。几只水鸟被这笑声惊起,从湖东的水草丛中飞起,掠过湖面,向西边的夕阳飞去,不多会,就变为几个黑点,消失不见。
唐言休微笑着望着那群精力充沛,活力十足的少年,这些少年让他想起了乡下的那些伙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城里的工厂打工?做小生意?建筑工地当民工?还是在乡下种地?祖父若没有在自己十岁时过世,自己若是一直和祖父住在一起,或许也会和他们一样吧?生活或许会很艰难,但是自己绝对会自由自在,活得很有意思。
唐言休的祖父除了传授他武艺和武德之外,对他采取的是听之任之的教育,十岁前,他的人生是无拘无束,快乐的;十年之后,进入城里和父母生活的唐言休就像被人关在一个无形的笼子里,人生是不自由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快乐。
前面说过,对于无力抗拒的东西,他会很理智的接受。
所以,表面上,唐言休和别的人没有丝毫不同,正常地上学,正常地工作,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他或许会正常地结婚,正常地生子,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然而,那样的人生绝对不是他想要的,可是,沉重的现实让他无从选择,为人理性,善于趋利避害的他只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一觉醒来,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有惶恐,有不安,有害怕,却也有欣喜,有兴奋,有期待……
就是不知道现实生活中的那个自己还存在么?会不会这个身体的灵魂去了那儿?如果真是这样,他或许能代替自己照顾父母吧?
“小唐,别发呆了,快下来!”
榕树下,段铁虎踩着水仰着头高声喊着。
“知道了,我来了!”
唐言休大声应道,他利落在树枝上站起身,也没有脱衣服,就那样一个倒栽葱从树上跳下,跃入水中。
这个世界,妖魔鬼怪是真正存在的,除了武士之外,还有修炼各种奇特法术的术士,也有所谓的寄魂之术,为了掩饰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唐言休的事实,现在的他需要保持常态,和段铁虎的关系自然要保持原状。
当初他击败罗林便让众人惊诧莫名了。
罗林是有名的训练狂人,已经是三级武者了,是武艺最好的几个少年人之一,极有可能在两年之内突破,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少年唐言休只是二级武者,因为性情的原因,在格斗时,十成本事往往只能发挥七八成,自然是吊车尾的角色。他能够在一对一的格斗中击败罗林,不仅仅是少年惊诧,就连师父山中老人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格斗完毕,他因为骤然接收了少年唐言休的大量记忆以致昏迷了过去,这反倒给他带来了好处,山中老人认为他一时激发了潜能这才击败了罗林,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在这个杀手训练营中,非正常死亡经常出现,唐言休可不希望自己某一天非正常死亡,小心谨慎总没有什么错。
活下来,好好活着!
他笑着向段铁虎等人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