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正从小习武。由于他的国家和赵国不和,他的赵国的地位每况愈下,在赵国的待遇地位是所有质子中最低等的,而他也理所当然成了大家最瞧不起,最爱欺负的人。而尉正好胜心强,于是经常和人打架,为了能在打架中占尽上风,每日都会舞弄刀剑,负重长跑。
我就坐在草地上或树下,拿着水和毛巾等他,静静地看着他练习,我知道他必须如此,才能在这赵人难容的夹缝里生存下去,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日我们在路上,一个浓妆的女人拦住了我们,问我是不是那位救人的神女。我转头看了看尉正,不知如何回答。尉正不动声色地问:“你有什么事?”
女人的香气浓得刺鼻,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小心地看着我,好似怕认错人。我看她上了年纪,是一个半老徐娘了,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从事娱乐行业的人。
她看我不说话任凭尉正做主,竟当街跪了下来说:“小哥,我妹子得了病,就快要死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小神仙,我昨天看到你救人了,你行行好救救我妹子,求求你了!”
她声泪俱下的,很快将一张厚厚的粉脸哭花了。但尉正不为所动,拉着我便绕着她走开。她却伸手拉着我不肯放我走。
尉正生气了,抡起拳头就要打,我赶紧阻止了他:“她也是为自己的亲人呀,你怎么能打人。”说完,我转身对她说:“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真的不是神仙,而且我也不懂得医术,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的啊。”
女人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不放,这时候一丁点的希望她也不会放过:“你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起码那是一点希望,是不是?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也不忍心看着一个正值花季的女孩就这样死掉的,对不对?”
我回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看尉正,他拿我没办法,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想去看,那就去吧,但别勉强自己,如果你也无能为力我们就走。你也要答应我们,如果她救不了,那只能说明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的了,不是我们的错。”
女人用力地点点头,爬起来带着我们走到一家妓院门口,尉正皱了眉头,向后拉紧了我的手,我也犹豫了,我真的要进妓院吗?但我的好奇心也驱使着我进去瞧一眼,于是我笑笑安慰尉正,走了进去。
生病的女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目光空洞。我来到她床边坐在床沿,她长得确是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巧,柳眉细眼,尖巧鼻子,樱桃小嘴。只不过憔悴太多,看起来稍微逊色了。
“几岁了?”我问,但她的目光还是死死地盯着蚊帐轻纱,丝毫不为外面的声响所动。
她的姐姐回答说:“十七了。”
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青春时光呢。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却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脸上身上没有疾病迹象。
“她现在是什么样一个状况呢?”
“哎,已经四五天了,滴水不进,说什么她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了?”看来是心病呢。但她姐姐确是支支吾吾,我说:“你得如实跟我说我才能对症下药啊,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是神仙也救不了她的。”
“哎,这回恐怕真的连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了……”原来这两姐妹不是亲生的,小妹从小就跟着她伺候而已,因感情极好所以认了姐妹,没想到小妹越是出落得美丽异常,妖娇婀娜。姐姐在妓院已经十来年,年老色衰,老鸨就看上了她的妹妹,想要她的小妹出来接客,小妹誓死不从,姐姐和老鸨也只能作罢。但于姐姐来说,她还是同意老鸨的主意的,她说,一个小女子,从小在妓院长大,出去了没有谋生的技能,不能嫁一个好人家,倒不如两姐妹在这里有个好依靠。
但没想到姐姐还没说服小妹子,赵国太子赵偃就看上了她,不由分说便要将她纳入宫,小妹以死抵抗,太子只好暂时作罢,但已经和老鸨讲好价钱,择日就要买了小妹去了。
“没想到小妹一听到消息,两眼一瞪,两脚一伸,就直直地倒了下去,到了今天,一直是这个样子……”姐姐哭着说。
真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举世无双的铮铮女子呢,我敬佩不已,但却心有余力不足,这种事情,涉及王宫太子了,我怎么可能帮得了?我走出来找尉正,跟他说了情况,尉正一听,拉起我就走:“这个忙我们帮不上了,告辞。”
姐姐一听,哇的一声又哭着求我,我为难了:“你妹子得的是心病,现在的情况都是由心病引起的,如果心病解决不了,再厉害的医生也治不好她的。”
我让尉正等我,重又走回房间里,对着那妹子说:“其实你要放宽心才好,一切事情都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与其这样倔强着,还不如起来好吃好喝的,说不定哪天事情就解决了,何必现在委屈了自己,你说是不?其实你的担心我知道,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太子,但我也知道,这个太子品行不是很好,所以你才誓死不从,对吧?我真的非常敬佩你的为人,就像一朵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呢,多美哦。你要是能听见我说的话,便好好想想,放宽心态,起来养好身体,万一太子又看上了别人不要你了呢?或者万一你找到了方法逃出这里呢?什么都是说不定的,你正值青春年少,未来有多少个可能,不能就这样把自己逼到绝境了,你说是吗?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到时候我一定帮!”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自己,我又何尝不是把自己逼到了绝境,才躺倒了病床上的?真是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这个太子,未来的赵王,我印象太深了,曾有些史料说他男女通吃,身边有娇媚胜过女人的内侍伺候,对女人也是百般挑剔,后来封了一个美貌的转胡倡为良人,良人,是仅次于太子夫人、美人的第三等高爵嫔妃。依据传统,太子的前三等妻妾只有出身贵胄的女子才能获得。而这转胡倡,乃是华夏人于胡人通婚所生,其相貌兼具胡人和华夏人的特色,所以叫转胡,这女子也是风花雪月之人,原为歌伎。后来赵偃还想让他与这转胡倡所生的儿子赵迁为太子,在赵王的反对下才作罢,而这转胡倡,后来也成了赵偃的正品夫人。
看来这太子也的确非常喜欢来这些烟花之地猎艳。但无奈我不是神仙,无法一挥手便有无限的魔力,解决这人世的许多烦恼。
我闷闷不乐地和尉正离开。尉正看我心烦,也不练武了,说带着我去一块好地方。原来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地,一眼望去,是无边无涯的各色花草,五彩斑斓的花朵儿,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小脑袋,我深呼吸一口气,感到全身的细胞在此刻无限放大,身心舒展,心胸开阔。
尉正在前面跑起来,我也乐了,追着赶着他跑了去,我扑上去,将尉正扑倒在草地上。玩累了,我们并排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四周静得只听见小昆虫吱吱和小鸟喳喳的叫声,绿色的草地,彩色的花瓣儿,清甜的花香,白色的云朵,蓝色的天空,我放佛置身于一个静谧的梦境中,宁静而安全,幸福而甜蜜。
我闭上眼睛,祈祷时间停止。
尉正伸出手将我的手指紧扣。我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像一个无言的承诺,既不需要山盟海誓也不需要甜言蜜语,一切就已经在那里,满满的,我静静地感觉着自己的呼吸和掌心传来的温暖,弯起嘴角忍不住满足地微笑。
突然嘴唇一凉,我睁眼一看,碰上尉正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珠子,他正吻着我!我吓得将他推开,怎么说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我怎么可以引诱未成年人,虽然,虽然,我也想说长大后嫁给他。
尉正却若无其事,哼着声说:“虽然你很丑,不过本王也勉为其难了。”
“你!”哪有人吃了人家豆腐还说得这么委屈的呀,“切,你才九岁而已……”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吞了口水,刚才那个吻,实实在在,我并不厌恶,反而是满心欣喜的,我的小王子也把我当小公主,但是,我心里却有一丝惆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