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镐京,夜色之中依旧能透出一丝凉意。皇宫之内,不远处的大殿灯火通明。殿外,偌大的广场之上,沉寂的如同深夜的墓地一般。冰冷的台阶从广场向大殿之上延伸而去,清凉的月光静静流淌在地面。空荡荡的广场上,偶尔会有成队举着火把巡逻的御林军。
此刻,殿内屏风之后的软塌上躺着一个身着月牙白袍的男子,神态慵懒,双眸微闭,令看者无不如痴如醉。在殿内的灯光之下,低垂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更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子,红润饱满的唇无不透出俊美。
只是他身旁不远处跪着的女子毫不慌张,此刻的表情更是平静如水,低头看向地面上。
“燕儿,何必如此执着当年。朕如今倒是更相信你会为了你梁府尚书全家而努力配合朕,不是么?”凌傅玄说着从软塌之上起身,缓缓站了起来。高大魁梧的身形,遮住了烛光,地面人影浮动。男子金冠束发,此刻绸缎般墨黑的发随意散落着肩头,好不风流潇洒。
“臣女斗胆请皇上以龙体为重早些休息。请皇上允许臣女告退。”地上跪着的女子,说着直立起身子,跪着向一旁挪了几步,将出殿的道路闪现出来。
凌傅玄眼神微聚,低头看了看脚下那纤细的身影,一抹玩味的笑容静静的绽放在他如玉的脸上。忽然凌傅玄伸出手,摸向女子纤细的脖颈。待女子察觉,再想向后退去之时,凌傅玄却不容她再动弹,细长的手指用力的捏住女子的下巴。
“思燕,聪慧如你,不要再考验朕的耐心。”凌傅玄说着微微的抿起了嘴唇,原本慵懒的眸光变得渐渐深邃起来。
“臣女不敢,请皇上早些休息。”梁思燕垂着头,洁白如玉的脖颈,娇小的身躯,还有那异常平静的态度都毫不避讳的展现在皇帝眼前。
“放肆!”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手印赫然出现在女子的脸颊之上。凌傅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跪卧在地上却满脸倔强的梁思燕,不由得一愣。但随即便攥紧拳头,背着手,转身在大殿之中来回的踱了起来。
“啊,救命!”
大殿的正上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随着惊呼声而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大殿上方急速下落,不偏不巧的刚好是砸向皇帝所站的方向。
“啊……”梁思燕抬着头一声惊呼,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子从天而降,而后砸向皇帝。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一惯不懂武功的皇帝,竟然在那女子砸来之前,身形一转,腾空而起,紧接着回身,一只手如同鹰爪一般探了过去。
凌傅玄听着来者衣衫的声音,探手拍向了来者的前胸,待定睛看去,对上的竟然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惊慌失措的眼神。原本拍过去的掌转瞬间变为鹰爪手探了过去。
此刻,从天而降的夏无双,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一瞬间自己算是在鬼门关溜达了一趟。
凌傅玄皱着眉头看向手中抓着的女子。瘦小的身躯,只着了纯白色的里衣,衣裤竟然都只是半截,露出洁白纤细的胳膊和腿。双脚落地后,并没有流露出惧怕的神色,反而继续一满脸惊慌的紧紧抱着凌傅玄的胳膊。等她看清楚此刻已经没有危险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脸微笑的看向眼前的“恩公”。
“那个,刚才多谢了,要不然真摔下来,估计我的脚就真的要打石膏了。”女子说着一松手放开了抱着凌傅玄双臂的手,若无其事一般的环顾四周。
一时间,大殿之上安静的有些诡异。这女子只原地转了一圈,脸上便露出了诡异的表情。凌傅玄不等她再说话,抱着双臂沉着脸低声道:“你最好如实说出此行的目的还有背后主使。否则就不是石膏封脚这么简单了,朕会让人拿石膏封了你。”
夏无双转回头,眼睛眨了几下,看着眼前绝美又冷血的帅哥,忽然大声笑了起来:“还挺入戏?你们?……不会这么‘幸运’吧?”无双越说声音越小,仔细打量起四周,这地方可真不像是拍戏的,莫非……
“有刺客……”
门外刀剑出鞘,听脚步声,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迅速聚了过来。大殿的门瞬间被推开,身穿金甲的武士几乎是破门而入……
凌傅玄此刻哭笑不得,“被行刺”这么多年,此刻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但毫无武功,而且在被他发现后,居然在皇宫大内扯着脖子大喊“有刺客”。
闯入大殿的金甲武士们看到皇帝此刻正安然的站在殿内,毫发无损,愣在了那里,进退两难。毕竟没有皇帝的亲自传召,擅自闯入者均是死罪。
凌傅玄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梁思燕和已然昏了过去的“刺客”,声音冷的毫无温度:“将梁思燕与这女子一起送回‘梧桐苑’闭门思过。”说完一甩袍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殿外,凌傅玄走了几步,烦闷的一挥手:“退下。”他身后跟随的大小太监们愣了一下神,但立刻施礼退到一旁不再跟随。
凌傅玄转过大殿,看到附近没有人,直接踏上了去往乾天殿的小路。深夜之中,远处的几个侍卫兢兢业业的守卫着各自的岗位。
四下无人,凌傅玄一闪身隐到了大殿的阴影处,轻拍手掌。一个黛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借着月光看去,却是一个年轻人。
“皇上。”来者表情自然,不卑不亢的施礼。
“行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泥宫中礼节。刚才的事,翌晨你怎么看?”凌傅玄压低了声音,看向了面前的年轻人。
“依臣所见,此时甚是蹊跷。大殿之外,除了大门并无任何通道,唯一的通道臣已经把守,不可能有人进入。那女子突然出现在大殿上方,而后急速落下。恕臣方才未曾来得及救驾,请皇上恕罪。”林翌晨说着,脑海里闪现了刚才看到的情景。
原本无物的大殿上方,一道银光之后,女子突然出现,而后坠落,即便自己身手了得依旧是来不及前去救驾。大殿唯一的通道,自己早已把守,殿内外也早已排查清楚。一切事情真是匪夷所思。莫不是鬼狐?林翌晨想到这里,摇了摇头,自己何时也信此等鬼话了。
“此事你去调查,还有今夜当值的太监宫女,你知道如何处置了?”凌傅玄说着微笑着看向林翌晨,而后转身离去。
“是,臣遵旨。”林翌晨低声回复着,看着皇帝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后飞身跃起,身形再次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
凌傅玄在御书房之内来回踱步,就在刚刚,八百里快报传来的消息,红勋将军林希在凤凰岭被杀手追杀,打斗中不幸坠崖,生死不明。凌傅玄宽大的袍袖内拳头紧攥,内心却一片冰冷,什么人如此胆大,居然敢动国家股肱之臣?
正在此时,御书房外当值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林翌晨,林大人到。”
凌傅玄听闻,缓步到龙椅稳稳坐下,恢复了帝王一贯的冷漠,这才说道:“宣。”
“臣林翌晨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林翌晨跪倒在地,从一进门就感觉到皇帝的气场不对。
“平身。事情都办妥了?”
林翌晨站起身,抬头望向桌前落座的皇帝。果不其然,房间里连平时当值的小太监都没有,偌大的御书房此时只有君臣二人。
“回皇上,事情都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妥了。”
“哼,又是皇上的意思?如果你都按皇上的意思,西郊的乱坟岗就不会这么萧条了。”凌傅玄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这天底下只有你才敢拐着弯的无视朕的旨意。算了,这次你又选了几个人到血煞?”凌傅玄说到这里,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林翌晨。
“这可是皇上您当时默许的,要不给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
“你倒是一句顶十句。丞相主动请命去凤凰岭寻找林希,恐怕此刻已经出发了。朕刚刚又宣旨让韩博灏觐见,再派他去凤凰岭,助丞相早日找到林希共同回朝。”凌傅玄说话间收起了方才戏谑的神情,目光沉重的凝视着远方继续说道:“此次,白虎一战我军大胜,却不想班师回朝之际会在家门口出事。”
“苏澈竟然主动请命去寻找小希?”林翌晨说着,低下了头。苏澈这几年明里暗里,与皇上不合,此次主动请命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次刺杀林希一事,朕打算让你带着血煞的高手去暗中调查。翌晨你觉得这件事,谁最有可能出手?”凌傅玄说到这里,脸色一片沉重。
“可能是白虎国,但眼下连年战争恐怕他们也无力顾及。难道是他?……成王?”林翌晨说着,脸上早已恢复了肃杀之气,眼眸里一片清冷:“他倒是会挑地方,在自家门口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