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向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尽管头天晚上折腾得挺晚的，第二天一早肖还是很顺流的就从睡梦中醒来了。
他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在地上站稳，四名女仆就掐准了时间冲开房间的橡木门鱼贯而入，二话不说就开始给肖换衣服。
肖的内心在对众女仆咆哮：你们没看见你们的主人我此时只穿着一条内裤么？可这四个女孩还真就像没看见一样，她们都低着头，目光谦恭的低垂着，手脚麻利的将一整套绅士的标准装扮裹到了肖身上。
四个换衣服的女仆迅速完成任务之后就转身退场，紧接着推着餐车的女仆就从门外走廊里拐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肖的专属女仆长艾拉希亚同学。
“早上好，”艾拉希亚满脸笑容的向肖打招呼，“昨晚睡得好么？”
肖回头看了看他那张带顶盖的大床，随即点了点头：“非常好，这床非常舒服，就是手里没个东西抱着有些不习惯。”
其实肖是在委婉的告诉女仆长该给自己准备个抱枕，可艾拉希亚显然会错意了。
“请您忍耐三个月吧，或者您愿意让我暂时代劳？当然，我依然认为H什么的是不好的，可只是抱一抱的话我没意见。”
肖眯起眼睛看着艾拉希亚，同时将一块涂满了果酱的面包塞进嘴里——有专门的女仆负责往面包上抹果酱什么的最喜欢了！
肖看着艾拉希亚那副让他不禁想起高中时那爱说教的半老徐娘教导主任的正经面孔，不由得感叹果然只要是美少女，什么表情都会变得可爱——而正因为她也是当仁不让的美少女，由她暂时取代丽萝的职责来暖床好像也挺不错的……
“然后在暖床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炮，接着因为那玩意实在太有男子气概了而导致她疯狂倒贴！”明明是自己YY出来的情节，旁白却一下子爆了，掀翻了每个人内心都会有的那张茶几，“这样不就成了官能小说了么！坑爹呢！”
肖发现无视这个喜欢自说自话又蛋痛得一塌糊涂的旁白都快成为自己的一项固有技能了。
“刚刚，您在认真的考虑由我代劳的可能性了，对吧？”艾拉希亚脸上的笑容悄然褪去，她叹了口气，随即板起脸孔，竖起右手的食指，一板一眼的对正在吃早餐的肖开始了说教，“主人大人您这样是不行的，我和您同为平民出身，所以我有义务提醒您不要丢了我们平民出身的人面子。我死去的爷爷曾经跟我说过……”
“啊，又来了，艾拉希亚的死去的爷爷系列……”正在肖身边往面包片上抹果酱的女仆小声说道，而正在帮肖搅拌咖啡的女仆也轻笑着附和道：“肖少爷真点背，刚来就遇上艾拉希亚的说教……”
“她经常这样吗？”肖指着已经进入“演说模式”、摆出夸张的POSE大摆死去的爷爷的语录的艾拉希亚问道。
“嗯……我不知道算不算经常，但是只要我们犯错了，就一定会被迫听上一个钟头……”
原来如此，肖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将掺了牛奶的黑褐色液体倒进嘴里——他也不知道这味道算是好还是不好，因为他是纯种的垃圾食品党，喜欢可乐远胜于咖啡这种“高贵”的饮料。
不知道是顾虑到肖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其他女仆，还是察觉到肖的早餐时间已经结束而做出的变通，艾拉希亚并没有像女仆们说的那样，叽里呱啦讲上一小时，而是在肖放下咖啡杯的刹那，就收住了话头。
“总之，今后您要更多的考虑体面与否的问题，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来。”用这样的话语为自己刚刚的长篇大论做结后，艾拉希亚从女仆装围裙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包着黑色皮革的小本子，一面翻看一面继续说道，“嗯，下面让我向您报告本日的行程。本日一整天都没有访问预约，早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午饭后前往大公府用下午茶，然后您将前往基辅郊外的军事基地参加一个简单的赴任仪式……”
“等下，军事基地？赴任？”肖皱着眉头，像小学生一样举手提问，“这是怎么回事？”
“您已经被授予露西亚军中校军衔，露皇陛下的诏书会在今天下午送到您手中，明天开始，您将担任顿河方面军第二十二龙骑兵团代理团长。该团的驻地就在离别墅不远的舍佩托夫卡镇，坐车四十分钟就能到。”
肖撇了撇嘴，其实事情会这样发展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自己可是大闹萨拉曼卡的双料王牌，在目前这种世界局势之下，被收为大公爵养子的自己要不被塞进军队那才奇怪呢！
看肖没再提问，艾拉希亚继续看着她手中的小黑本，讲解赴任仪式之后的行程。让肖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是，今天一天要做的事情看起来并不多，至少不需要像昨天那样赔笑赔到脸部肌肉僵硬。
介绍完行程，艾拉希亚把记事本啪的一合，亮出清爽亲切的笑容道：“那么，接下来就请您自由的享用上午的闲暇吧。您可以随便在庄园里转一转，书房里有许多值得一读的书籍，花园里的花朵也开放得正艳丽。有什么要求请您直接跟我说。”
“既然如此，”肖向女仆长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我想去拜访我的未婚妻……”
艾拉希亚再一次翻开手里的本子，翻了几页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后脑勺上的马尾辫随着脖子的动作左右摇曳着，黄色的特大号蝴蝶结也随之摇摆。
“今天毛奇小姐一整天都排满了新娘课程，恐怕您就算去了也要吃闭门羹。”
这个消息让肖的肩膀无力的捶了下来，而耳畔旁白那“贴心”的“安慰”更是让他忍不住叹气。
“那今天上午你来陪我逛庄园吧。”为了挥开心中的不爽，肖又提了个要求，“作为专属女仆长，这是你的职责之一吧？”
“说是这样说，但是上午我是很忙的……下午和晚上就完全没有问题。”艾拉希亚歪着脑袋，左手横抱在胸前，托着右手的胳膊肘，右手则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腮帮子，看起来肖的要求着实让她相当的为难，“非要我不可吗？”
肖盯着艾拉希亚那张为难的脸看了半晌，末了，他又叹了口气。
“不，你忙你的吧。”
肖刚说完，旁白就在他耳边嚷嚷开了：“为什么？你个大傻瓜！她那口气，分明是你强硬一点她就会从了！不，或许她内心巴不得你强硬一点她好半推半就羞涩的接受！你就这样放过大好机会实在太傻了！”
肖越来越觉得这个旁白该不会是专门写糟糕文的吧，怎么觉得她已经糟糕到了骨髓里面去了……被这样的神所管理的地球没问题么？难不成2012其实就是这位神玩嘘嘘玩过头了所以才大水泛滥？
也不知道艾拉希亚有没有察觉到肖心中的“纠葛”，她收起小黑本，向肖微微鞠躬，说了句“祝您上午过得愉快”，就跟在推着餐车的女仆们后面离开了肖的卧室。
肖咂了咂嘴，扫了眼一瞬间变得寂静而空旷的卧室，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不经意间袭上他的心头。
可就在这时候，已经出门去的艾拉希亚又转了回来。
“不好意思，”女仆长脸颊微红，用有些尴尬的口吻说道，“刚刚忘了提醒您，在庄园内闲逛的时候，最好不要接近花园北端那座有着不协调的高塔的别馆，那里面住着一位稍微有些危险的小姑娘。”
“知道了。”
得到肖的回答后，艾拉希亚再次鞠躬，退出了屋子。
艾拉希亚前脚刚走，肖的耳边就响起“恶魔的低语”：“哦嚯嚯，小姑娘哦~上吧，少年！美丽的天使在远方呼唤你！”
你就别提天使了……
尽管在心中如此吐槽，肖还是站起身来，一面活动筋骨一面向卧室大门走去。
***
出门以后，肖再一次体认到自己占据的这座庄园有多么的巨大。
仅仅是越过宅邸后方的花园而已，肖却足足走了二十分钟以上，那座别馆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那为了体面而完全忽略了透气性的礼服。
那是一幢仿佛在外壁上用油漆刷着“这里在闹鬼”几个大字的老旧房屋，屋子的山形顶一侧，就如艾拉希亚说的那样，有一座非常高大的塔楼，看起来就像是在城堡拆迁时被忘掉的“零件”，塔楼本身和维多利亚风的别馆主体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唯独墙壁上爬满绿色的常青藤和苔藓这个特点是共通的，这些绿色也让硬凑在一起的两个建筑有了微妙的协调感。
“难道之后要展开的是绿野仙踪式的剧情？”面对面前这有着奇妙的童话风味的景色，旁白在肖的耳边嘟囔着。
“这样这剧情也暴走得太厉害了吧！”因为周围没人，肖放开声音大大方方的向旁白吐槽道。
肖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树林间，暂时盖过了枝头上的鸟鸣。
说话间，肖渐渐靠近了房子，然后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在那房子底层侧面的落地窗前的窗台上，看见了一只大洋娃娃。那洋娃娃如果站起来大概刚过肖的腰，它坐在窗台上，背靠着窗户，下巴微微抬起，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清晨那晴朗的天空，没有对焦的双眸映衬着蓝天，闪烁着翠绿色的光芒。
和给人老旧破败感觉的别馆不同，那洋娃娃身上穿着非常干净漂亮的洛丽塔式洋装，黑色的底色上缀着白色的、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复杂的款式和剪裁彰显着洋装那不菲的价格。
与此相应的是，洋娃娃那洁白的肌肤也收拾得异常的干净，有着陶瓷般的质感和光泽，那仿佛天鹅绒丝带般光滑的金发披散在洋娃娃的肩膀上，越过窄窄的肩部曲线，顺着娃娃身后的窗棂一直铺到了窗台上。
肖被这洋娃娃的美貌所震撼，可正因为这美貌，使得洋娃娃和身后破败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再加上它那表情和姿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难道接下来其实是要发展成零红蝶之类的恐怖片？”
这边厢旁白的话刚说完，那边肖那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五点的第六感技能再次发挥作用了。
战场上的经历让他立刻选择了顺从第六感的指引，向着旁边翻滚过去。
下一秒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就好像凭空被罩上了一层透镜，经过那里的光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得扭曲起来。
光线的扭曲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一声微弱到差点被鸟鸣盖过的“切”。
而这个时候他的第六感再一次尖叫着向他发出警告——几乎同一时间，摆在窗台上的那个大洋娃娃前方就凭空卷起一股尘云，那尘云翻滚着向肖的位置呼啸而来，在地上留下一道恐怖的爪痕。
这一次肖非常从容的用一个侧步躲开了，席卷而来的冲击波，可没等他喘口气，空气组成的巨掌就像苍蝇拍拍蚊子似的砸到了肖所在的位置，要不是他及时的翻滚，我们的故事说不定就可以到此结束了——主角都在一个手掌型的坑里变成肉酱了，还写个毛的小说啊！
这个时候肖终于确定，所有的攻击都是来自那只大洋娃娃，他望向娃娃，却惊讶的发现洋娃娃那原本毫无生气的对准天空的双眸此刻正牢牢的盯着自己。那碧绿色的瞳孔依然没有半点生气，宛如两谭死水，正因为这样洋娃娃——哦不，小姑娘的目光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对视了片刻，小姑娘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她扑通一下从窗台上站起来，然后像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镜头中那样，将双手伸开，她洋装上那缀满荷叶边的喇叭袖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展开，随着清晨的微风微微摇摆。
肖的后脑勺整个痛了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幽能力量的他本能的意识到这是因为超强大的以太风暴正从小姑娘那娇小的宛如洋娃娃般的身躯中爆发出来的缘故。
小姑娘身后的房子在发出悲鸣，接着她背后的整面落地窗就这样被卸了下来，化作漫天的碎片，悬浮在小姑娘身边的空气中，每个碎片最尖锐的锋芒都对准了站在小姑娘面前的肖——这景象让肖下意识的想到了FATE系列里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发动王之财宝时的情景！
真的假的？
可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小姑娘是认真的，他飞快的做出了判断，并且抢在小姑娘发动攻击前采取了行动。
他扑了上去，利用自己那高达十二点的敏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和小姑娘之间的不长的距离，然后将小姑娘整个抱进怀里，压倒在地上。
刚刚还飞在空中的那些碎片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稀里哗啦的掉在肖周围的地上——其中不少毫不客气的砸到了肖的背脊。
小姑娘的幽能看起来造成的都是物理性的损伤，而且大部分是范围技，所以只要贴在一起就可以让她有所顾忌而无法行动，看起来肖在须臾之间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能是因为本身比较瘦小的缘故，小姑娘抱起来一点不舒服，硬邦邦的。
“放开我。”“洋娃娃”终于开口了，尽管是祈使句的句式，用的却是陈述句的口气，呆板而了无生气。
“你不攻击我，我就放开你。”肖毫不退让。
而旁白则在肖的耳边聒噪的大吼：“你还在等什么，快拔呀！这种小女孩只要让她体会到‘大人的乐趣’就能轻松拿下了啊喂！”
肖没理她。
“怎么样，如果你不答应，为了保命我就只好一直这样压着你，直到你累了睡着了为止。”
回答肖的话语的，是漫长的沉默。
终于，小姑娘“嗯”了一声，声音里那股不情愿的劲头，就这样成了她在肖面前展露出的第一种属于人类的情感。
肖轻轻放开双手，从小姑娘身上爬了起来。
谁知道肖刚离开，小姑娘就猛的抬起了手，聚集在她掌心的以太让她那纤细手掌中的光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扭曲起来。
“我又抱你哦！”肖指着小姑娘的鼻子，瞪大眼睛吓唬道。
小姑娘就这样僵住了，片刻的犹豫之后，她放下了手臂，无视了肖伸出的手，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尘，又一屁股坐到了肖刚见到她时的那个位置。她完全无视了窗台上那破碎的玻璃渣子和碎木屑，再一次靠着窗框看着天空，恢复到了洋娃娃的状态。
肖看了看小姑娘，又伸长脖子看了眼破碎的落地窗内的客厅，那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按理说发生了这么大的骚动，仆人们应该已经从宅邸里蜂拥而出了才对。
由这个情况看……
“这孩子，该不会是出生以后就被检测到有非常罕见的幽能天赋然后被大家当做怪物随后还因为什么事情而被软禁起来从来没有人肯平等的待她所以过得非常孤独非常寂寞最后封闭了内心变成这样吧！”
旁白以令人敬佩的肺活量一口气将肖内心产生的想法统统说了出来。
虽然这是以通过游戏之类的不怎么可靠的途径获得的“经验”为依据做出的判断，可肖还是觉得这是目前最可能的状况：拥有强大幽能、被软禁和自闭都是事实，结合艾拉希亚早上离开时的话语，做出这种判断并无什么不妥。
以这个判断为基础，肖开口了。
他轻轻推开窗台上的碎屑，在小姑娘身边坐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也是新人类哦。”
肖注意到小姑娘的肩膀以微小的幅度动了下——看来有门。
“……不信。”除了肩膀那稍纵即逝的抖动，小姑娘其他部分依然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丢过来这么一句话。
“是真的，就是因为我是新人类，而且在加泰罗尼亚凭着这个能力取得了战果，你……”因为肖不知道这孩子是大公的什么人，所以顿了顿之后改口到，“尼古拉公爵阁下才决定收我做养子的，而且，不是新人类的话，刚刚你那些攻击根本就没办法躲掉的吧？所以说，我们是同类哦！”
肖的这番说明之后，回应他的期许的是长时间的寂静。
肖咂了咂嘴，决定换一种方式。
“呐，要不要和我一起玩游戏？”
依然是沉默。
树梢上的鸟鸣就像在嘲笑肖的举动一般。
当沉默一直持续到肖挠了挠脑袋，准备放弃的时候，小姑娘忽然开口了。
“……名字。”
“什么，哦，我叫……”
“肖·史塔克，如果你能一次过猜到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我就信你。”
啧，肖再次咂嘴，这还真是出了个不小的难题，事到如今，只能继续寄希望于自己那只有五点的第六感了。
于是肖看了看小姑娘那依然冷冰冰的侧脸，闭上了眼睛。
***
艾拉希亚看到肖牵着那个洋娃娃般的小姑娘从花园里的小迷宫中冒出来的时候，惊讶得嘴巴都何不拢了。
可她立刻镇定下来，向身边惊恐不已的女仆们下令道：“任何人不许表现出异样，她怎么说都是大公的亲生女儿，还有，通知大公府，下午茶要加一个席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