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刚刚从一场雪崩中死里逃生的人,又重新踏上了攀登雪山的旅程。
这在丁凡想来,多少有那么点悍不畏死,偏向虎山行的味道。尤其在亲自感受了一次大自然的浩然之威以后,再踏上登山之路,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修道之人,要的就是这股破开一切的胆识!
两人一路踩踏着比先前第一遍走过时要厚实得多的积雪——这都拜雪崩所赐,沿途的积雪几乎多了一倍不止,不过,有了薛敏义的那道护身法术在身,非但可以抵御严寒,更觉得脚步也变得轻快许多。
丁凡原本不打算对薛敏义的那些秘密刨根问底,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薛师兄,你刚才用的那两道护身的黑气,是什么法术?有什么名目?”
薛敏义也不忸怩,直接答道:“那是我习练的几种应急术法之一,叫做‘玄冥护心咒’,此咒傍身,可以阻隔体外的各种浊气、寒气、毒气。”
“原来是这么厉害的术法……”丁凡禁不住赞叹。
“也算不得多厉害。”薛敏义倒是谦虚起来,“只不过有些小用处,但用来对敌的话,就真的不值什么了,抵御不了稍微厉害些的术法,就算是不用任何术法,只要被道行高深一点的修道之士或者妖物,运起自身真元,都可以直接将其打散掉,所以应敌的话,没甚用处。”
“原来如此……”丁凡恍然点头,但还是说了句:“那也算是很实用了。要不然,我们这会哪里敢再上山来?”
薛敏义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不歇,又用去近半个时辰,终于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处岔路口。
稍稍一合计,二人都同意分开两路走,以免只走一路,可能错过了两位师兄。反正那道玄冥护心咒只要不被太强大的外力驱散,一天之内都不会消散,不似先前的辟寒符一般还要计较时间。
于是,丁凡走了先前他和薛敏义二人走过的那条路,薛敏义则走了灵桐和灵枂那一侧。
由于先前发生过雪崩,大量积雪被卷走,丁凡一路走起来都要比前一次轻松得多,积雪也只埋过脚背深,最多不过刚过小半截腿肚子,比起先前及膝的深度来,可算是好得多了。
丁凡也因此尽快放开了脚步,只希望早点走过这一段路,去前边与薛敏义会合。
又走了大约一两里的样子,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口哨声。
丁凡略略迟疑,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人在吹着口哨,而且听上去,的确是心情爽快,由衷而发。
他便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等着前边那人慢慢走近。
一个黑点从山顶的方向慢慢接近,越来越大,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轮廓——那是一路上都以一副大哥姿态,领着其他三人上山来的灵桐!
灵桐脚步欢快,时不时的还一步蹦出老远,当他突然看到下边立在山道间等候的丁凡时,脚下步伐忽地一乱,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稳住身形后,他将什么东西收进了怀里,又一副关切不已的模样,快步走了过来,口中连呼:
“丁师弟!丁师弟!你没事就好……可让师兄我担心死了!”
丁凡负手而立,冷冷一笑道:“灵桐师兄,你怕是担心我死不了吧?”
灵桐的脚步戛然而止,立在当场,脸色凝滞,显然对丁凡如此直白没有做足准备。呆了片刻,他才又换了一副笑脸来道:
“师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方才我与灵枂师弟原本已经到了上边两条路径的汇合处等候,听到你们那一侧的山道上轰隆巨响,知道是发生了雪崩,可毕竟救援不及,我们只好分走两边,一路下来搜寻你们的踪迹……”
“哦?是吗?”丁凡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真是辛苦二位师兄了!”
其实丁凡从上次遇险几乎坠崖的时候起,就曾对灵桐起过疑心,然而一路上他和灵枂都表现得太镇定和自然了,让他一度打消了疑虑。可当他和薛敏义遭遇雪崩,如今沿路寻上山来,却迎面遇上一路吹着口哨,心情愉悦的灵桐,他还怎能不怀疑?更何况,方才灵桐看见自己时的慌张表现,以及他飞快的什么东西藏进了怀里,都证明了他的可疑。
灵桐又抖了抖袖袍上的雪渣,叹上一口气,又笑道:“看来丁师弟是执意不肯相信了?”
丁凡稍稍仰头,目光越过灵桐的头顶,望向那高不见顶的山巅,口中道:“我当初便是太过相信你们了,又太过怀疑自己的感觉,才会让你害了一次,又有第二次……不过,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什么第一次第二次,师弟的话,怎么这么奇怪,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灵桐嘴角带着一丝谑笑。
“是么?你设计故意害我从万丈崖壁上滑落,想一举置我于死地,岂料我福大命大,不单保住了性命,还在危急关头,一举突破炼体初成、小成两重层次,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师兄你才是!”丁凡用平淡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语速述说着自己的遭遇,一副毫不把生死之险放在眼里的气势。
灵桐却听得心头一跳——瞬间突破一重修为之中的两个层次,这是他入门修道以来从未听说过的,然而回想之前的种种迹象,对比丁凡在遭遇那次坠崖之险前后所表现出来的身手,此时想来,似乎他真的是一举突破了炼体期的两个层次。这让灵桐如何能不震惊?
不过,面对一个修为比自己仍然落后了一个层次,又是刚刚才拜入师门,根基浅薄的师弟,灵桐当然不会露出丝毫胆怯。
他冷笑了几声,又道:“就算你已经是炼体小成又如何?哪怕你是炼体大成、融通层次,今日,你都注定要丧命在这大雪峰上!”
“灵桐师兄,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决心!不过,你真以为自己有这把握?”
丁凡自始至终,都是双手负于身后,昂然而立,没有摆出任何迎敌的架势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又都无比铿锵有力。
他的自信表现,反倒让早已经持住了护身心法,随时准备扑上去痛下杀手的灵桐心中摇摆不定,迟迟不敢动手。
丁凡知道自己是在冒险,然而面对一个不论修为还是道行都比自己精深的对手,又是这种情形下直面交锋,他哪来把握取胜?反倒是现在这种局面下,运用起心理战来更加实际。
比修行的资质,丁凡在这个世界上算不上顶尖,然而他前世的学识和眼界,却使得他揣度对手的心理比任何人都准确,他的这种冒险,其实并不危险,一切都在他拿捏掌控之下。
“丁师弟……”灵桐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今日之事,你可不要怨恨我与灵枂师弟,到了这时候,我也不瞒你了!要取你性命的,另有其人,而我们不过是借着上大雪峰来寻找雪獓兽的机会,顺道帮那位让我们难以推辞的人来做事罢了。”
灵桐这番话,倒让丁凡略略有些意外。他自然知道幕后指使者是大师兄灵珀,可没想到的是,自己一条命,竟然还不值得灵珀去找人专程来取,原来今日不过是灵桐、灵枂受托,在上山寻找灵兽雪獓之余,顺手来灭了自己。
明白了这一层,他心中对灵珀的忿恨反而减少了几分,因为此人的自大,已经让乱了他的心性,判断力也大打折扣。这样的人,算不得是个足够强大的对手。
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丁凡也彻底断绝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对方不仁,他只能不义!
丁凡悄悄在心中默诵起催动无字书的法诀,等待着灵桐的率先出手。他必须要等,要在对手最想不到的时候,拼着硬吃对方一招,予以迎头一击。他现在,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双方都缄默了起来,周围呼啸的风声,显得尤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