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待醒来时天已大亮。
宁月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是因为眼睛睁得疲软才合上的,由于没换睡衣,隔天起来总觉得周身不适。
看了看表,才刚7点,院子里静悄悄的,桌上茶壶里的水早都已经凉透了,她将就着拿来漱漱口,然后来到梳妆台前整理自己。
这是全木制的梳妆台,雕刻岁月的红木圈圈罗纹能从剥落的漆上看出来,镜面也不是锃亮的那种,而是爬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锈斑,好在镜面够大,那些锈斑也掩不去投在镜面里姣好的面容。
宁月裳拾起梳子,这也是把桃木梳,在梳尾缀了朵艳红的桃花,齿面干净,手感不错,她拢了拢头发,开始轻轻梳起来。
发丝穿梭于木齿间,蓦地没来由,似染了灵性般轻舞飞扬起来。
就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平静的镜面像是被船夫一桨子打破的水面,无声地向四周漾开了涟漪,倏忽之间,镜面恢复成锃亮无波的样子。
宁月裳吃惊地揉揉眼,以为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睁眼再一瞧时,影射在镜面上的是一张布满惶惑的脸,因为镜面太光亮了,那些指甲盖大小四处散布的锈斑竟然消失殆尽。
她后知后觉地低呼一声,手指却中了魔障似地哆嗦着抚上镜面,似要再确定一番。
而另一手还维持着梳头发的姿势,桃木梳的木齿还深深地陷在一头乌黑的秀发里。
哪个才是错觉?
有锈斑的镜子?抑或是光亮如新的镜子?
宁月裳愣愣地在梳妆台前静坐了小半会儿,痴痴傻傻地注视着镜中的人,有种说不出的久违感溢满心间。
突然,院子里传来声声鸟叫,似乎还伴有人们在低语,一时惊醒梦中人,她赶紧快速地梳好头,束成了个马尾,整整衣角,推开房门往外瞧去。
院子里还是那副模样,这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那棵树还是维持着歪脖的姿势,八哥也在那根竹架子上跳上跳下,只不过看起来欢快多了。
喔,原来另一边的屋子里出来个妇人,径自来到树下,给那八哥的食盒里添了点料,又加了些清水,又站在树下似嗔似骂地逗那只八哥。
宁月裳没敢走出去,因为瞧那妇人与八哥之间透着一股熟稔,八哥是一种有灵性的鸟儿,想必这妇人定是那天天饲喂它的人,所以才表现得如此亲近。
苏琪在来这之前也是打听过的,据说这户人家就只有神婆子和那小孙女相依为命而已,她还为此唏嘘不已,说俩婆孙的日子该有多辛苦。
想了想,宁月裳轻手拍了自己脑袋笑了下,若是猜得不错,这妇人应该就是那小红的母亲吧,可能由于某些原因,只能时时探望而不能居住于此。
这么一想后,宁月裳也觉得自在多了,于是正要直起身,不想再扒着门缝偷看时,突然一声婴儿啼哭激得她浑身一颤。
“呀,你这小冤家,不是才刚吃过了吗?”那妇人停下和八哥的逗弄,转身往屋檐下方走去。
拾了三步台阶,那妇人伏身在一个木制摇篮前,手轻轻地搭在上面摇了摇,而那躺在里面的婴儿却不买帐,犹自啼哭,直到那妇人嗔笑地将她抱出来。
只是一夜的功夫,不止多了个年轻女人,还带了个奶娃子,从婴儿身上的被褥和露出的桃红色衣领不难猜出,这准是个女孩。
宁月裳本来要直起的身子又往里缩了缩,她紧盯着那妇人的动作,只见她抱起婴孩,极尽哄逗之事,没一会儿后,那婴孩终于咯咯地笑起来,那声音清脆得堪比山中的灵鸟。
妇人又捧又亲的逗弄了好一阵后,往院里走去,那里立着一张沉木躺椅,她抱着婴孩舒服地坐在躺椅上,阳光斜斜地射入,倒也暖和得紧。
宁月裳憋气又待了一阵,也没见有其他人再从屋子里出来,还有那个大门口,也没有红布摊子摆上,照那张时间的单子,这个时候小红该把摊子摆上了呀。
总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可具体的她又说不出来,忍得实在难受。
那妇人哄了一阵后那婴孩就安静了下来,看那样子好像是睡着了,妇人起身,将婴孩放回摇篮里,然后信步走进院子,摸索着收拾一阵后,竟径自要往西边的房子走来。
宁月裳本来是要缩身回屋的,可是当妇人正面走来时,她像是被人定了身一般脚都迈不开来。
妇人的面容姣好,身材由于刚生了孩子微微有点丰腴,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整体气质。
可是她的那双眼睛,才是让宁月裳定格的缘由,实在是太像了,和神婆子的眼睛是出奇的相像,不,简直能说这就是同一双眸子。
那样的精亮,奕奕有神,放在一个妇人的身上,显得特别精明,还多添了一丝柔媚和恬淡。
妇人慢慢拾步上台阶,正要靠近这间西边厢房时,突然大门有人扣响,妇人应声望去。
“呀,徐家妹子在啊。”从半掩的大门那儿探进一个头来,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
“孩子还小,老去河边吹风不好。”
看清来人的那妇人立时一脸的笑意漾开来,急转身下了台阶,将那妇女迎了进来,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藏在门背后的宁月裳这时才敢松一口气,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眼睛的妇人发现她,尤其是接下来她听到刚进来的那个妇女突然高声说话。
“呀,小红长得真是快呀,这孩子,就两天没见都变了个样儿呵,哟,她笑了啊。”
两人的说话声惹醒了刚睡下的婴孩,又哇哇啼哭起来,那妇女快步走去摇篮旁抱起婴孩逗弄起来,而那个妇人则在旁微笑应和。
小红。
多普通的名字,可是现在宁月裳觉得听入耳惊悚得很。
那妇女又喃喃道,“这么大的屋子就剩你们母女俩也太寂寞了些呀,说来过几天我就要搬去我儿子那儿帮他们的忙,以后不知几时能再见......”
再多的话宁月裳也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伏身贴门偷听了,她一把推开那扇门,带着莫名的惊恐和复杂的情绪直视正屋屋檐下的那两个女人和一个婴孩。
“哎,你是谁?”那个妇人率先一脸的惊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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