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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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凌伸手拿过资料，原来，是下面的店铺反映上来的，说是别家的棉布价格，又下跌了。同时，虞家出产的棉布，这段时间，居然销量大增，主要原因是出现了一些大客户，有人上门，一口气就购买数百匹，这些大客户还都是些生面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虞家的棉布，好像没有这么受欢迎的啊！
毫无疑问，这当然是陈玉照的手脚。
大概是虞芷蕾往江南销售棉布的事，陈玉照也知道了，他还以为虞芷蕾是临死前疯狂一把，急于拿到现钱，所以不怕亏欠，低价抛售棉布。按照陈玉照的理解，虞家的棉布既然是亏本销售，那么卖得越多，亏得越多，卖得越快，亏得越快，最终无法支撑。所以，陈家集中资本，暗中吸纳虞家的棉布，就是要加速虞家的破产。
张凌忽然问道：“对了，你的六万匹棉布，不是小数目……是几个人吃下去的？”
虞芷蕾随口说道：“是一个叫做陈四海的商人。”
张凌慢慢的说道：“你以前了解此人吗？”
虞芷蕾感觉也开始有些怪异了，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有太注意，江南地区的大商家里面，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反正，我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是，他的资金却很足，五六万两银子的货款，很快就拿出来了，一分都没有拖欠。我也没有多想，既然对方交了钱，我就交货……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张凌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没什么问题，以后，有货你直接找这个陈四海，统统卖给他。”
虞芷蕾不理会他的高深莫测，追着问道：“你什么意思嘛？”
张凌简短的说道：“抓紧时间，扩大生产，将这个陈四海撑死！”
虞芷蕾毕竟不是笨蛋，很快反应过来了，半信半疑的说道：“你怀疑这个陈四海，其实就是陈家在江南安设的人，大量收购我们虞家的棉布，让我们虞家卖得越多，亏得越多，让我们虞家尽快的破产？”
张凌点点头，缓缓的说道：“破船三斤钉，你们虞家最近虽然是没落了，但是毕竟有些资本在，这样慢悠悠的打价格战，陈家势必拖不了那么久。万一陈喜才调任其他地方，对你们的威胁就小很多了。陈玉照急于将你们商船队拿下来，所以才会手段百出。上次暴力手段没有得逞，他当然不会死心。”
“如果你们虞家亏空很大，你们虞家会怎么做呢？当然是出售自己的产业了。你们虞家有田地，有商船队，这两样都不错。无论出售那样，陈玉照都是很欢迎的。当然，如果你们主动出售商船队，那就更加合他的心意了。得不到你们的人，先得到你们的商船队也是好的。对了，我还真想问问你，要是你们虞家真的支撑不下去，你会先卖船还是先卖地啊？”
虞芷蕾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卖船啦！我不舍得卖地！”
张凌微微一笑，说道：“陈玉照应该也是这么估计的。”
虞芷蕾脸颊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想要笑，却又没有笑出来。
张凌似笑非笑的说道：“想笑就笑出来吧，我都见过你哭了，你还矜持啊，这里又没有外人。”
虞芷蕾顿时脸颊晕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最终还是肆无忌惮的轻笑出来，笑得非常的开心，非常的灿烂。
善衡堂里面，因为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多了几分生气。
虞芷蕾轻笑过以后，坐回去家主的宝座里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看也不看张凌一眼，闷声说道：“这是给你的。”
张凌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姑苏寒山寺的玉佛雕像，背面雕刻的很像虞芷蕾本人。这东西他曾经在林思雨的身上见过，据说寒山寺有个性格非常古怪的长老，每天都会给最早前来拜佛的那个人一个雕像。雕像的正面是玉佛，背面则是拜佛者本人。因为这个长老是对着拜佛者雕刻的雕像，所以，想要得到这个玉佛，就必须亲自到场。
他微微一愣，感觉心底下一阵暖流闪过，下意识的问道：“你很早就去排队了？”
虞芷蕾漫不经意的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早点去就是了。就是他不肯雕刻你的头像，怎么求都不肯，没办法，只好雕刻我的了。下次有机会，你再亲自到寒山寺求一个，据说很灵验的。”
张凌说道：“不用了，我戴这个就好。”
虞芷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线，将雕像串起来，张凌就大大方方的挂在脖子上了。她仔细看过以后，很是满意，不过又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可不要让人看见，不要给人误会。我这是给你祈求平安，可没有别的意思。”
张凌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别的意思。”
虞芷蕾顿时脸色红晕，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丰满的胸脯轻轻的颤抖，急忙转开话题，说道：“我还担心棉布生产的太多，卖不出去，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吞，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我就悄悄的雇佣多一些工人，制造更多的纺纱机，将每个月的棉布产量，提升到三万匹以上，看陈玉照如何囤货。”
当即将工场的负责人林伯叫来，详细的吩咐一番，才让他去了。
原来，在张凌离开了虞家以后，林伯也被委以重任，成了工场的主管，珍妮纺纱机的秘密，完整的资料，只有林伯一个人清楚。当然，几个制造纺纱机的工匠也是清楚的，毕竟，纺纱机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但是，他们和林伯一样，都是虞家的老家人，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泄密的。
张凌将珍妮纺纱机的图纸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绝对是宝贝，所以，采取了最严格的保密措施。陈家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虞家的棉布生产成本，和别人差不多，按照那个成本，自然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最后自己破产灭亡。
按照陈玉照的估计，虞家的资金，就好像是即将断流的黄河，最多支撑几个月的时间，或许不用到七月，虞家就会垮掉。但是，如果虞家的棉布突然变成了滔滔不绝的长江，不断的涌向陈家的仓库，那陈家就好玩了。最终资金链断裂的人，会是谁呢？
想到陈玉照脸上可能出现的猪肝色，两人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
这时候，有人送来名刺，赫然是即墨知县卢象升登门拜访。
知县大人登门，虞府当然要大开中门迎接，虞芷蕾急忙站起来，凛然说道：“开中门，请！”
张凌和虞芷蕾来到门口，发现果然是卢象升。
卢象升身边只带着两名精干的随从，的确是个实干家的风范。他和虞芷蕾见礼，稍作寒暄以后，马上对张凌亲热的说道：“少尉，敝人还在猜测，能不能在虞府见到你。现在，少尉就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张凌恭恭敬敬的行礼，含笑问好：“九台先生远来辛苦了。小子是虞家的顾问，自然是长期陪伴在大小姐身边的。请，里面请。”
卢象升很是熟稔的说道：“敝人听说你在外面买了个荒岛，不知道在岛上忙些什么，敝人还真是有点担心。”
张凌汗然。
没想到，自己这个岛主，卢象升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细想也不奇怪，里长、甲长这些人完成手续以后，终究还是要上报县里备案的，卢象升大概是无意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才会特别的关注一下。他既然关注，自然会派人打探一下，也就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当然，薛凌岛上面的详细事情，张凌相信卢象升是不会知道的，他应该也没有兴趣知道，那是张凌自己的家事，官府也不能过问的，除非是有叛逆造反的大事。
一行人来到明珠楼，这里是虞家专门接待贵宾的地方，接到报告的虞夫人已经在这里等待卢象升的到来了。
和当日在船上颇为焦虑的时候不同，今日的虞夫人，又恢复了文静恬雅的气质，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连向来耿直刚正的卢象升都暗暗称奇，含笑说道：“夫人风采，九台闻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九台实在是失礼了。”
虞夫人恬静还礼，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盈盈说道：“九台先生说笑了，快快请进。”
她虽已三十有三，但驻颜有方，保养有术，容貌秀丽，肌肤雪嫩，盈盈纤腰，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充满着母性的柔媚。她以前跟随丈夫虞楠悌练习琴棋书画，多沾文风，守寡以后依然坚持不懈，故浑身透着高贵的气质，同时拥有成熟与娇艳，彷佛一朵怒放的雪莲花，正是女性最有魅力最迷人的时刻，难怪卢象升也要说自己失礼了。
卢象升和虞夫人各自见礼，一起进入明珠楼的会客厅，互相礼让一番以后，先后落座。
坐下来以后，卢象升直言不讳的说道：“有少尉在此，敝人说话就方便多了。”
张凌也没有绕来绕去的，说道：“让小子来推测推测，九台先生不会是来化缘的吧？”
卢象升点头说道：“正是。”
张凌看了虞芷蕾一眼，慢慢的说道：“不知道九台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
卢象升长长的叹息一声，晦涩的说道：“即墨连年大旱，粮食歉收，不少地区已经出现饥民。敝人为官一方，没有办法给这些饥民一条活路，实在是有愧朝廷，有愧圣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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