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李元便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读书声。推开窗子,只见屋外早已有书生在捧着书卷朗声读书,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极了池塘中的浮萍。
白鹿书院是读书人向往的圣地,能进到这里便已经有了功名,即便不参加科举也与举人有着同等的地位。正因为地位卓然,白鹿书院的门槛极高,就连自己的三哥当初也是花了大价钱才能够进到这里。而那时的李元一无财物二无名气,跟这里基本无缘,只能暗自想象白鹿书院里的生活。
“当初我一直暗羡三哥能在白鹿书院读书,没想到来到这里才知道白鹿书院也不过如此。说是读书人的圣地,可看那些先生也就是些土匪般的人物,再好的学生来到这里也会被染黑。看这些学子一个个道貌岸然,出来之后谁晓得会阴险到何种程度。”
轻叹一口气,李元从旁边的柜子中翻出一身儒袍,裹在身上便走出了房间。他本来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穿上儒袍之后倒也显得文质彬彬,与身旁的书生无异,不多时便融入到周围,仿佛雨水落入池塘,不起一丝涟漪。
他想打听一下秦夜眠的下落,也好给秦芳一个交代。不料一连询问了数个学子,得到的答案一概是“不知”。看来当初秦夜眠并没有在这里读过书,不然一个女子进了白鹿书院,肯定会引发一连串的波折。
放弃了询问的打算,李元便开始在白鹿书院中四处游走。碰到不允许学生进入的地方,他便发动青龙剑上的禁制,隐去自己的气息悄然潜入,一时间竟无人察觉。行走了半个时辰,他惊讶的发现白鹿书院中的禁地颇多,而且每一处禁地都有一名修为不错的弟子把手,算下来共计一百零八处。走过一圈后,他在脑海中勾勒出白鹿书院的大概框图和每个禁地的位置,发现这些弟子的位置彼此之间彼此相连,相互辉映,竟与自己玉符中的阵法颇有几分相像。将这些位置演算了一遍后,他忽然想到昨天三哥跟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暗道:“莫非,这就是三哥说的诛邪剑阵?看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莫非针对的是我?”
想到这里,他背后一寒,暗自庆幸自己发现的早,不然早就被人包了饺子了。重新回到各个禁地处,他悄然无声的在每个禁地处布下玉符,只要神念一动便能将其发动。做完这些准备,他依然感到有些不放心,继续向着地火熔炉的方向走去,希望能提前做一些准备。若是白鹿书院的人真的饱含祸心,他也能够有备无患,让那些老家伙知道自己的厉害。
离地火熔炉越近,便越能感受到那澎湃的热力。李元即便有灵气护体,在离熔炉四百丈远的地方也感到口干舌燥。而熔炉旁边的学子众多,里面还有数个凝光入煞的老头子监视着周围的情况,即便发动了青龙剑上的禁制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潜入。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日上三竿,留给李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正当他思考该如何潜入的时候,一个捧着精铁的书生不慎撞到他的身上,怀中的铁块纷纷落到地面上。这个书生颇有礼貌,撞倒在地后不顾身上的灰尘便慌忙站起,对着李元拱手说道:“这位大哥,刚才我没有看到你在前方,弄脏了大哥的衣服,还请大哥见谅。”
道了声无妨,李元刚要离开,忽然发现面前的学子虽然衣衫简陋,身体瘦弱,但眼神灵动,看似平凡却又有股深藏不露的感觉。更让人不解的是他虽不是修道中人,但身上竟有五彩祥光护体。只是这层祥光隐晦,若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
一时兴起,李元掐指为面前的学子算了一卦,得出的结论却模糊不清,卦象不明。现在的李元的术算之法不算高深,可即便如此也能够得出一两点提示,但对于这个学子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面前的学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法力高出李元十倍才能屏蔽李元的测算;要么就是这个学子被某个法力百倍于李元的修士庇护,一切天机通通被屏蔽,让人无从探寻。无论是哪种情况,面前的学子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都有结交的价值。
这个学子与李元同岁,但个子却比李元矮了一头。见李元掐着手指没有说话,他心中忐忑不安,轻声说道:“这位大哥,若你觉得不满意,打我一顿就好了,千万别告诉我家先生。不然,先生又要怪我惹是生非,我又要没饭吃了。”
听到这个学子的话,李元哑然失笑。帮着他将低声的精铁拾起,李元笑着说道:“谁打你,我帮你出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做这种重活?”
见李元眉清目秀,脸上并没有愠色,这个学子松了口气,依旧怯生生的说道:“王立文,是个孤儿,自从被先生领养之后便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从小就笨,圣贤书一概看不懂。只是从小力气大,于是就帮着工人们做这些累活了。大哥,您叫什么名字?”
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后,李元这才发现手中的精铁一块重达百斤,而王立文虽然身体瘦弱,但却毫不费力的将五块精铁捧在怀中,这份力气确实不容小觑。
又看了眼王立文怀中的精铁,李元眼睛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从王立文怀中抢过两块精铁,他笑着说道:“这么多铁块也不怕累着,我帮你搬进去,让你轻松一点。”
王立文刚要婉拒,不想李元健步如飞,几步便走到了前面。慌忙跟上去,王立文觉得面前的大哥真是个好人,却不知李元另有目的。要知道,现在搬运精铁只有炼剑一种可能,只要跟着王立文混进去,那么便可以来到熔炉旁边。只要混到熔炉旁,那么便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也不怕白院长他们突然发难了。
跟在王立文的身后,李元先在铁块上一滚,脸上顿时粘满了铁灰。又用身上的儒袍在铁块上蹭了几下,刚才还洁白的袍子立刻变得乌黑。准备工作做完,李元立刻变成了一个搬运铁块的小厮,毫不费力的便与王立文混入到地火熔炉的旁边。
靠近地火熔炉,李元顿时感到热浪扑来,身上的毛发都快被烧化了。这个地火熔炉高达十丈,由十根磨盘粗的铁链固定在地上,旁边有数个风箱不断的鼓动,促使熔炉中的火焰不停的攀高。这些风箱个个硕大无比,光是一个就需要五百人来驱使,将熔炉中的温度催发的无比火热。在熔炉的旁边,上千名工人不断将铁块倒入到熔炉之中,又不断的将残渣从炉底下取出。
见李元专注的看着这一幕,旁边的王立文微笑着说道:“大哥是头一次见到炼剑吧?这个地火熔炉平时也能使用,但温度不够,炼出的飞剑多是次品,是给普通学生使用的。每隔十年,地火便会沸腾一次,这几天炼制出的飞剑都是精品,是为一些精英弟子准备的。再过两个时辰,地火便能达到巅峰,那个时候会有珍惜的地脉精火窜出,与飞剑相融后更能提升飞剑的品质,是炼制飞剑的最佳时机。不知道今年是哪个幸运儿有这个机会,能够炼制出一把绝世飞剑出来。”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儿,旁边的地火熔炉忽然打开,热浪一波波袭来,比刚才热了三倍有余。李元不得不吐出一口灵气来抵抗热力,这才好受了一些。转眼看着旁边的王立文,只见他身上祥光乍起,轻柔的护住了王立文,让他远离热浪。这五色祥光威力非凡,不知道是哪位修士的手笔。
熔炉打开后,一道金光从中窜出,在空中翻转徘徊,隐隐幻化出苍鹰的形状。在空中腾飞了片刻,这道金光终于重返地面,落到一名书生的手中化为一把飞剑。那名书生欣喜的咬破舌尖在剑尖上喷出一口精血,在剑中刻下了自己的印记。自此,他便与这把飞剑命性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得了飞剑,书生带着飞剑立刻离开,而熔炉则重新合上,继续炼制下一把飞剑。盯着书生消失的背影,李元诧异的说道:“化煞为兽?那已经是凝光炼煞的顶峰了。新炼制的飞剑,怎么可能有那种威力?”
王立文见左右无人,这才凑到李元耳边低声说道:“大哥有所不知,这可是个大秘密,我在这里干了十年才打听到的。看到那边的剑冢了么?白鹿书院存在了上千年,每年都会有十余人达到凝光炼煞的境界。可是他们的心性不够,刚凝光炼煞便心魔横生,大开杀戒,连带着手中的飞剑也化为一把凶器。这些凶器只能被封印到剑冢之中,希望能够靠时间洗去上面的戾气。而一些戾气消失的飞剑便会被取出来,重新冶炼成新的飞剑。因为已经达到凝光入煞的境界,这些飞剑在炼制成之后便会出现刚才的异象,日后培养起来也更加的容易。”
见李元有些心动,王立文又慌忙说道:“大哥,你可千万别随便到剑冢中冒险。那里封印的凶器不啻万把,每一把上都有一只煞兽,着实危险万分。即便是院长也只能带着几名先生小心翼翼的探查,一个不慎便是死无全尸。”
看到王立文慌慌张张的模样,李元知道对方是真心实意的担心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温暖。揉了揉对方干枯的头发,他笑着问道:“多谢了。我问你,想不想有自己的飞剑。”
“想,怎么不想!若是我有飞剑的话,上天入地,何等快活!只是我不讨先生的喜欢,哪里有机会有自己的飞剑。”
“放心吧,若我有机会,定给你炼制一把飞剑。”
李元这句话说的何等狂妄,似乎白鹿书院便是自家开的一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王立文天性淳朴,立刻便把李元说的话当真,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了,大哥,咱们一言为定啊。”
点了点头,李元帮王立文放好精铁便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唤出青龙剑,发动禁制后便操使着青龙剑飞到熔炉旁边,悄然无声的开始破坏束缚熔炉的铁链。半个时辰过后,十条铁链的中心都被他切断,但外表却和之前一模一样。
看着这些铁链,李元满脸冷笑,低声说道:“白院长,若你无意算计我,这些铁链我走时一定给你恢复。若你心怀鬼胎,这白鹿书院的后果,我可想象不出来。是生是死,就看你怎么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