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史春北亲自过来了?”
杜月涛微微皱眉,略一思索,立即又在心里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史春北那样的人,虽然以骁勇扬名华夏,但心智却也是绝非常人能比的。他应该清楚以他的身份,不远千里来石家庄鲁莽之下见自己的后果。杜月涛也相信史春北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冒险。
人生如棋,棋却不是人生。棋局可以重摆,但对于人生来说每个人的机会却只有一次。前方看似平坦,或许向前一步便是婆娑地狱,从此万劫不复。这是一个规则横行的年代,假如你不小心翼翼地活,那么结果只能是不明不白的死。
杜月涛走神的功夫,站在他身后的胖子以及刘队却是眼睛差点凸了出来。
奥迪在华夏是带有华夏特有浓重官场韵味的标志性品牌。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外表低调但却不失大气的特点,以及合理的价格使这个品牌成为了继红旗以后的新一代官车代表。官场界戏称,宁惹宝马加奔驰一寸,不惹奥迪帕萨特一分。虽是茶前饭后的调侃之语,但却也并不是空穴来风。——眼前这十辆崭新的A6L,以及借着阳光隐约能看到的车上面无表情带着铁血气息的男人,阴差阳错间加深了胖子和刘队对杜月涛是高干子弟的误会。
“十辆A6L,全部都是3.0T,整整一个车队!这个看上去长得有些猥琐到家了的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扭头偷偷扫了一眼杜月涛,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胖子感觉自己背后似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胸口莫名的发堵发苦,犹如哑巴吃黄莲,说不出来的难受。较之胖子,那个所谓的刘队似乎更加不堪,简直就是电影版汉奸被老百姓批斗时神情的翻版,满脸煞白,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始终还是没有开口。
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两位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好,杜月涛哈哈一笑,扭头道:“两位可以回去了。有机会我请两位喝酒。”话落,也不在乎身后两人恭维的客套话与马屁,径直走向前方。
杜月涛向前时。每辆A6L的司机位置以及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纷纷打开,站出两个西服革履身上的肌肉却极为饱满结实的男人。男人们的身材看起来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带着山岳般的气势却又给人一种随时可能爆炸般的力量感,冰冷的目光仿佛如同洪荒森林中的野兽,眼神的最深处似乎蕴藏着数不清的厉鬼,狰狞的呜咽怨鸣着探着双手渴望着血腥。
“这些家伙倒还真不愧为史春北的人,个个都像是带着草原特有气息多年封鞘的雪刀,啧啧,锋利无比,渴望血腥,似乎是经历过很强程度的训练啊。”杜月涛赞赏地点点头,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十辆车总共二十个人,意料之中的,其中并没有史春北的身影。
二十个人中为首的一个面无表情地走向杜月涛,来到杜月涛面前,那人向杜月涛恭敬地道:“杜少。”
见杜月涛微笑着点头,那人也跟着点点头,干净利落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莫麒岳,北爷派我们来保护您。北爷让我捎信告诉杜少,他让杜少放心,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让HB以外的势力知晓。”
“对了,北爷还让我提醒杜少。南方有玫瑰,花香妖冶无比,根部血染而成。长于扬湖柳畔,生于大富之家。”
“恩?”杜月涛眯起了眼睛,这句话明显在暗指一个杜月涛认识的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妖孽般浑身带着诱惑的媚骨女子,杜月涛心中大定。史春北的话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那个苏月瞳,正是来自江浙那块历史上才子佳人倍出的土地。
“她果然是那个家族的人,可是她怎么会和叶冉关系这么的好?在老爷子给我的信息里面,可从未有提起过。”
杜月涛略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莫麒岳接着又道:“还有一点杜少你可以放心,我们是北爷亲自训练的秘密堂口,还没有在外界势力面前曝光过。我们这些兄弟来石家庄帮您,绝对不会给您招惹半点麻烦。”
杜月涛点点头,对于史春北做事,他还是十分放心的。他点点头,摸出手机来,有些自嘲地问:“车上有车载充电器吗?”
“有。”
“恩,走,上车再说。”
坐上车以后,莫麒岳麻利地拿出车载充电器给杜月涛,杜月涛把手机充电以后立即开机。看着手机上三四十条来电报告,杜月涛苦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杜月涛虽然不敢自称为智者,但不管是以前在四海,还是华夏,自打他心智成熟之日起,对于周围环境变化以及时势的判断与思考就从未停歇过。却万万没想到,因为小小的一个手机没电,让自己绕了偌大的一个圈,实在是惭愧。
莫麒岳坐在车后座,问道:“杜少,我们去哪?”
“向市中心走。”
杜月涛低头翻弄着手机。令归来的杜家少年意外的是,在众多来电显示记录中,拨打次数最多的竟然是叶氏集团房地产公司的电话,打这个电话的人不用猜就是叶冉。其次就是史春北的电话号码,剩下的还有两个莫名奇妙的电话号码,0311开头,应该是固话。
看着这两个电话号码,杜月涛实在有些纳闷儿。按道理说,茫茫华夏,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应该只有三个人,除了史春北,叶氏地产外,还有那个憨厚朴实的农家汉子,赵狂飞。
“莫非是赵狂飞打的电话?”杜月涛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距离他与赵狂飞分开才不过几天时间,短短的时间里,除非有极大的外因影响,不然像赵狂飞那样老实本分的男人是不会做出转变的。
“那会是谁?”
杜月涛心中的疑惑刚刚升起,刚刚开机的手机却忽然正好亮了起来。他低头看去,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其中之一。略顿了下,他皱起眉头接通电话。
“喂?”
“是月涛吗?”
一个略带些许急躁与不安的粗犷声音传了出来,杜月涛眼睛却是猛然一亮,竟然真的是他!
“赵大哥,呵呵,找我有事吗?”
“月涛,终于找到你了。俺是赵狂飞,你还没有忘记俺,嘿嘿。”电话那头,赵狂飞的声音漂浮不定,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般,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出来。
思维极为缜密的杜月涛顿时就笑了,他本就奇怪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会出了差错,但是此刻听赵狂飞的语气,他预感到,自己的判断还是正确的。作为一个农家汉子,赵狂飞有着应有的憨厚与老实,他现在维诺的语气令杜月涛当即判定,赵狂飞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想找自己帮忙,但是碍于以前拒绝过自己,心理上肯定觉得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亏欠感,这才不好意思开口。
“呵呵,赵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杜月涛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对着这个性格单纯的农家汉子,他心中总是有些说不出的好感。
“没事没事。我没什么事。嘿嘿,就是给你打个电话。”
杜月涛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他虽然只与赵狂飞接触过两次,但他深知赵狂飞源自心底的那股朴实。听到赵狂飞这样回答自己,他立即在心里判断,赵狂飞不仅遇到了难办的事,而且事情还极为棘手,想找自己帮忙又害怕让自己受到牵连。
“赵大哥,这你可不够男人了。”杜月涛收起微笑,语气严肃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赵狂飞忽然没了声音,良久似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般,只听赵狂飞带着咬牙的语气道:“月涛,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找我为你做事吗?我赵狂飞同意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我知道你肯定瞧不起我,但是我们有什么说什么。”
赵狂飞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又道:“原本我还在犹豫,只是今天我确实需要帮忙,我承认,确实是因为我需要帮忙态度才会这么坚决,但是你放心,俺大炮说过的话,绝对说一不二!我想通了,只要能保护我妹妹,俺大炮就算犯法杀人也干了。月涛,事情特别急,俺就不跟你在这里说什么了。就一句话,你帮我忙,俺大炮下半辈子就赌在你身上!”
“赵大哥你尽管说,不用客气。”听出赵狂飞终于不再隐藏,声音夹杂着急躁的情绪,杜月涛也跟着担心起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
“月涛,刘村你知道不知道?就在高开区天山海世界这边,现在我和妹妹在这边租房住,这两天有几个小痞(和谐)子想追我妹妹,我不同意,后来他们揪着不放惹恼了我,俺就出手打了那几个人。”
“我原本以为他们就是几个普通的村痞,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们竟然跟黑(和谐)社会有关系,好像还是一个在这边挺有名气的小黑(和谐)帮的人。我今天早上七点多出来给妹妹买早点,没想到那帮畜生趁我不在把鑫丫头给抢走了!我知道他们在哪,过去找他们要人,但是他们人太多,我的腿伤还没有全好。人没有要出来,反倒被他们打了一顿,现在他们找我要钱,说不给钱就要把鑫丫头——,俺大炮在这边没有朋友,报警那帮畜生警察竟然说和那帮人谈谈,明显是有顾忌!根本指不上!我只能找你帮忙!月涛,我求求你,快点,我担心,我特别担心鑫丫头她——。”
“不用说了,你现在在哪?”杜月涛冷酷地打断赵狂飞的话,斩钉截铁地跟司机打了个手势:“高开区,能开多快开多快!”
“我现在在石家庄学院本部门口!”
“好的。”杜月涛扭头看向坐在后座的莫麒岳,就在他刚刚与赵狂飞通电话的时候,莫麒岳已经掏出一张石家庄地图仔细的看着,见到杜月涛回头,点头干净利落地道:“杜少,我查过了。高开区的石家庄学院本部,在石家庄的东部区域。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中山路,顺着这条路并道裕华路,如果不堵车,到那里最多二十分钟。”
杜月涛点点头,想了下又道:“赵大哥,距离你被打已经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小时了。”
“恩。等我,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杜月涛脸上已经滕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煞气,他扭过头看着司机,冰冷的眸子闪烁着冷漠至空的情绪。
“再快一点,红灯之类都不用管它!”
莫麒岳坐在后座上正好迎上杜月涛的眸子,饶是接受过最顶尖的心理培训,见识过无数最血腥杀戮的莫麒岳呼吸都是猛然一促。作为北方战虎门下的秘密力量带头人,他见过无数次杜月涛这般的眼神,但昔日的那种眼神在他的记忆力似乎只出现在死人身上,他难以想象,一个活人为何有如此寂灭的眼神。莫麒岳愣愣地望着杜月涛久久没有说话。这个杜少,要么对生命已经不再依恋,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要么就是杀过的人太多,已经习以为常,冷漠生命。
杜月涛忽然回过头来又道:“麒岳,联络后面的车,跟紧了。”
“好的,杜少。”
正值清晨与上午的过渡时间,石家庄的交通还算畅通,在石家庄的裕华路上,十辆挂着蒙B车牌的A6L速度极快地向东方驶去。路人纷纷驻足咂舌,暗暗在心里猜忌着,这或许又是哪位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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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学院门外。
来自澜沧山脚的憨厚男人,赵狂飞脸上挂满淤青,原本有些泛黄的衬衫自右臂腋窝处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已经被蹭掉皮的血肉,浑身上下宛如从泥土里滚过,落魄至极。
没有理会路人惊异地目光,赵狂飞站在马路牙子上,拉长了脖子圆瞪着眼睛向远方眺望着,脸上写满说不清的忐忑与焦急。
自打出了澜沧山,来到石家庄这座钢铁森林,赵狂飞从未在心中感到过如此的无助。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懊恼,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无能的恨意。
右拳紧紧地握着,似乎有些日子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已经深入手心,但赵狂飞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秋日暖阳之下,澜沧山的猛虎犹如受伤后发狂的野兽般,面沉如水,眼中写满了狂躁。
忽然,伴随着轰鸣声,长长的A6L车队嚣张地出现在街角,不带丝毫减速的朝自己奔驰了过来。打头的A6L停在赵狂飞面前,车窗摇下,露出杜月涛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
“赵大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