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石公公听了脸色早已大变,颤抖着语音道:“祝大人,话不能乱说。而且**之事朝臣不得干预,否则有违君臣伦理……”
靖元阴冷的声线打断了石公公的话语:“祝雪峰是新科状元,这些他比你懂,用不着你教他。”
石公公满脸大汗,猛地跪了下去,边叩头道:“奴婢糊涂,奴婢死罪,请皇上责罚。”
靖元没去理他,对祝雪峰道:“你也不必讲这么多大道理。君无戏言,朕说了你无罪就是无罪。后帷有什么乱?”
祝雪峰道:“这个臣确实不知,只能推算得出,在**西北朱雀方位有异状,白虎夺位,势压朱雀,因此引发**丹水失衡,天象示警……”他只管一味胡诌下去,靖元却没有耐心再听了。
靖元站起来道:“那你随朕走一趟,告诉朕在哪个方位?”
祝雪峰为难道:“这个……皇上,臣是外臣,不能随便出入掖庭。而且,臣窃以为,既然涉及**之事,是否交予皇后娘娘处理比较好?娘娘母仪天下……”
靖元插嘴道:“听你的意思,朕是没权管的了?”
祝雪峰也赶紧跪下道:“臣知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上乃万民之主。”
靖元早就向掖庭的内门走过去了:“那你还不跟来?”
祝雪峰看了在一边还不敢爬起来的石公公,赶紧起身一溜小跑的跟上去了。
“快,快。”石公公见靖元的身影走远,这才偏头对旁边还侍立着的两个小太监道:“赶快去立政殿通知皇后娘娘,说皇上听信外臣谣言,现在去**查什么祸乱了。”
小太监道:“公公你怎么不亲自去呢?”
石公公气得抖着袖子道:“糊涂!皇上没叫我起来,我怎么敢起来?快去,快去!”
那名小太监知晓事情严重,赶紧拔腿就往掖庭里面跑去。
靖元在前,祝雪峰在后,一行圣驾缓缓的走在洁白的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周围依山傍水,鸟声鸣鸣,与外殿的大气宏伟不同,掖庭的主要建筑风格多以典雅秀丽为主,雕饰花纹上少了九龙腾天这般气势非凡的图案,相反多了很多凤凰和喜鹊的花样,更有无数石榴,垂满厚实红艳的石榴子,倒垂房檐,象征“多子多福”。
一路上,靖元没说话,祝雪峰更加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推算着方位,眼看着差不多到了朱梦云所指的大概地方,正想叫靖元停步,靖元在自己在前面停下了。
“难道他已经看破了我的诡计?”祝雪峰心里一惊。
靖元回过头来看他,眼里有一种复杂难明的神情,这种神情让祝雪峰有点不寒而栗:“皇上,怎么了?”
“你昨晚去了秦王府?”最终,靖元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
祝雪峰万万没有想到靖元想的竟是这个问题,虽然自己一早已经知道他迟早会问,但没想到这么快问,更没想到这么直接的问。
祝雪峰心念未动,举止已经更快的做出了反应,双膝重重的跪在地上:“臣有罪。”
“你有何罪?”靖元面无表情的问道。
靖元顺势把皮球踢了过来,难住了祝雪峰,幸亏他急才敏捷,临时反应过来:“臣罪是……是未能及时将情况告知皇上,虽非有意欺瞒,但已失臣理,请皇上责罚。”
“臣理?”靖元抬头望天,嘴角边带了一丝嘲讽的微笑:“朕是你们的皇上,不是你们的奴仆,怎么可能什么都必须知道。就算是父母,也没有管子女管得这么严的。朕这个问题,你大可以不答,遑论何罪?”
祝雪峰终于也步石公公后尘了,不但额头上满是汗珠,连背上也湿透了一重,自己刚才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宜,说什么话都会被靖元顺势把问题再抛回自己,只好不断的叩头。
“起来吧,朕又没怪你。”靖元恢复了神态,淡然道。
祝雪峰爬起来,连汗珠都不敢擦:“皇上,臣……”
“去那里好玩么?热闹么?人应该挺多的吧?”靖元不顾祝雪峰的窘态,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朕是跟你闲聊,你要不想说可以不说。”
给祝雪峰十个胆子他都不敢不说,虽然他确实不想说:“启禀皇上,还……还可以,臣是乡下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要是酒宴都觉得好吃好看,不过还比不上那次皇上御赐的筵席。”
靖元微微一笑:“你这是假话。朝廷的筵席规矩太多,君心又难测,不知道待会是雷霆还是雨露,哪里比得上在其他地方可以把盏言欢,嬉笑怒骂,不拘一格。”
祝雪峰真是哭笑不得,靖元这次算是跟自己卯上了,非要较真的话,是傻瓜也知道在亲王府里肯定比在朝廷里舒服,最起码秦王不会砍你的头。
“朕没有怪你说假话。”靖元继续道:“本来么,在朕的面前,你们只能说好话,就算是坏话,也得委婉着说,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做了皇帝,就意味着孤家寡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分辨是非,什么决定都要自己去乾纲独断。”
祝雪峰心中微微一颤,他听出了靖元话语中那羡慕的口吻,但更多的是寂寞的苍凉。
靖元接着道:“朕不是小气量的人,你不要因为朕问了这些话以后就不敢去其他地方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你的自由,朕就算是皇帝,也不应该干涉。”
祝雪峰只好答道:“是,不过臣要尽心朝务,可能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到处出席酒宴了。”
靖元也不想再拆穿祝雪峰的门面话,道:“朕今天不妨也跟你说说心里话,朕没登基之前也是个很爱召朋聚友花天酒地的人,可是,朕登基之后,想召人也不敢了,得顾及天子形象,就算请了来,也拘于君臣礼仪,不能尽兴。更可笑的是,外人以为朕是皇上,没有什么是朕做不了的事情,可是朕做了皇帝之后,才知道,就算是想请人过来喝一杯酒,也比登天要难。”
此刻的靖元完全不象平日里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天下之君,他的眉目之间锁满了难以述说的落寞和无奈,嘴角那一抹自嘲的微笑让人看了也不禁心生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