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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哀民生之多艰

扑面而来的冷风狠狠的打在兵士们的脸上,庞大的队伍沿着道路慢慢的挪动,马匹拉动的大车轮子发出的声音,马匹,牛的嘶鸣,还有这如刀子一样的北风,伴着脚步声,向着姑臧的方向前进。

建兴十一年,十月末,已然开始入冬的凉州,伴随着赵国与凉州的议和,沸腾了几十年的边境终于难得安静了下来,边民开始修缮自家的茅草屋,入山中搜寻些野货,拼命搜集入冬的粮食,以便让自己在这个虽然没有了战争,但是依然寒冷的冬天活下去。

张定还是骑马跟在陈珍身边,此次班师,除了将之前牺牲在外地的凉州高级将领的遗骸带回,还将战死在冀城,南安的凉州亲卫的遗骸也一同带回,多了许多车辆的队伍因此走的比以往更慢些。

行进中的队伍吸引了那些还在荒野中寻找食物的百姓的注意,但他们只是茫然的看着这只队伍前进,然后迅速的又转回去做自己的事情,茅草,树枝,能够用来加固房屋,能够用来生火带来宝贵热量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目标。

张定注意到路旁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蓬乱的长发和被灰泥染的黑黑的脸庞上分不清楚是男孩还是女孩,单薄的衣衫根本不够抵御这肆虐的寒风。孩子好奇的看着这只队伍,没理会大人要干活的声音,手指在嘴中用力的吮吸,而被冻的发红的脸颊上,鼻涕已经快要流到嘴边了。

张定看了心痛,他回头看看陈珍,陈珍会意,轻点了下头,张定立刻骑马离开队伍,向着路旁的孩子奔去。

下了道路之后的荒野中散布着碎石子,张定不敢让马跑的太快,慢慢的策马而行,离孩子还有断距离就下马步行,不想惊吓了孩子。

张定慢慢的接近孩子,孩子这时候才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在接近自己,却也没有跑,只是呆呆的看着张定,张定近了,慢慢的蹲下身子,努力的在怀里一阵摸索。

“给你,是胡饼,很好吃的。”张定小心的把胡饼递给孩子。

孩子看着陌生人伸手递过来的饼,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的盯着胡饼,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你看,这上面有很多芝麻,很香的,不信,我吃给你看。”

张定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脸色露出陶醉的神色。

孩子终于有点心动了,慢慢的抬起手,突然一下把张定手中的胡饼抢了过去,也不看,狠狠的一大口咬下去,几乎没嚼的就咽下去。

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风卷残云的就把自己的午饭吞进肚子里去了,张定刚想说“慢点,小心噎着。”饼就已经不见了,孩子意犹未尽的舔舔自己的手指,把粘在手指上的芝麻吞进肚子,再一次可怜的望着张定,神情好像在说“还没吃饱。”

张定没招了,自己总共就这么一块饼,只是没想到孩子这么能吃,远处还在找食的大人们注意到了这个陌生的骑手,一个看似是孩子的母亲的女人赶紧跑了过来。

“草民见过大人!谢大人恩赏,谢大人,怜儿,快,快给大人磕头。”

说着,这个女子连忙跪下,接着按着孩子,让孩子也跪下。

“别,别这样。”张定连忙扶住:我也只有这张饼而已。不能再给孩子些什么了。

“不,不,已经很多了,已经很多了,大人的饼是怜儿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女子又要叩头,张定赶紧扶住了,他是在不习惯古人的这种大礼,也不明白一张宴席上十分普通,平时作为军粮都要吃厌了的胡饼到底对于这些人意味着什么。

附近的乡民注意到了这边,纷纷涌了过来,举起他们满是伤痕的手向张定呼喊着

“大人,可怜可怜我们吧,给些吃的吧。”

“大人,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大人,给些吃的吧。”

“大人,大人………………”

被包围了的张定现在处境十分尴尬,越来越多的乡民们围住了他,乞求食物,衣物,或者安身之所,几个有家人病重的在乞求药。这些乡民们衣衫褴褛,手上满是挖掘留下的伤痕,脸上布满乞求的神情。

路上的军队发现了这一特殊情况,很快十几名骑兵便飞马赶来,用马匹驱散人群,开出条路来。

“让开,让开!”骑兵举起了马鞭,狠狠的抽向人群,惊叫声顿起,几个老者躲闪不及,被马匹撞倒在地。

“住手,住手,都住手!”

张定急了,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些士兵的行为,他只好用身子护住几个乡民,大声呼喊,让士兵停手。

“住手”陈珍和一干随从策马过来。

“陈大人,救救这些乡民吧。”

张定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努力的挤到陈珍马前。

“怎么救?”脸色发青的陈珍强忍住怒火。

“大人,我们还有粮食,我们,我们可以把粮食分给这些乡民一些,就分一些,这些人就能活过这个冬天了。”

“粮食?我们的粮食是军粮,是我这些用血和命保卫凉州的将士们的,分了出去,他们吃什么?”

“可是,可是,大人,我们不是会姑臧了吗,回去,回去就有粮食了啊,我们,我们少吃一点,就一顿,就能活几百人啊。”

“混账,陈珍一个马鞭直直的甩到张定脸上,鞭子划破空气的声响还刚刚传到耳边,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大人?”

“今年秋收,赵国进兵,凉州的丁壮要么被送往前线,要么进入城市守卫,谁还去收粮食,你说姑臧有粮,姑臧哪有那么多粮食!没了耕牛,没了农具,到了明年春耕,这些人还是无法耕作,到那个时候春荒一来,你怎么办,难道还要我把军粮让出来!那士兵呐!”

陈珍越说越生气,姑臧城中的信使,暗中提到了赵国这次秋收时候对凉州进攻造成的粮食危机,缺乏劳动力导致大量的粮食烂在地里,而此次战争波及到的地方的收成更是全毁了。黄河以南的地方,不但不能再像以往一样供应凉州当地的驻军,反而需要从姑臧城中调运粮食,而这花在路上的粮食损害,又是极大的数字。

现在整个凉州境内已经是粮食紧缺,人心惶惶了,而张定这个时候让自己放粮,又是放军粮给百姓,姑臧城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会拿来做文章,到时候放粮的事小,要是被人扣上收买人心,图谋不轨的帽子,可就真的麻烦了。

“张公子身体不好,来人,把公子扶上马。”

身边的亲随看出了陈珍的尴尬,下令要把张定强行扶上马去。

“大人!”

张定面容严肃的整理了下衣冠。

缓缓跪下。

“大人,如果没有大人,张某人不过就是个荒野里游荡的孤魂野鬼罢了,如果没有大人,冀城的军民都将遭受匈奴蛮族的涂害,如果没有大人,匈奴的大军就会直指姑臧!”

“大人,您领军保卫了凉州,保全了冀城,南安,我们凉州的子弟浴血奋战,保全大家的性命,只是大人!”

“如果人没有了,要土地还有什么用呐?”

“大人,我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保卫凉州,捍卫华夏衣冠,但是,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就有几百人要冻饿而死,而我们缺什么也不做!”

“大人!”

张定沉重的磕头,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

“大人,这些将士也有父母,妻儿,也有兄弟姐妹,如果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要饿死而在一旁的人无动于衷的话,他们是什么感想!”

“大人,我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华夏衣冠,看不起匈奴蛮族的野蛮残暴,但是,如果我们坐视这些乡民饿死而不做些什么!我们,又与匈奴的蛮夷有什么区别!”

“大人!”

几百人突然无比的安静,只能听见张定磕头时候头碰撞地面的声音,在闷闷的,沉沉的,回响在无边的荒野,血从额头上流出,渗入地面,在张定磕头的位置绽开出血花。

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这么像当年的自己,这么像当年的北宫纯大哥啊,陈珍叹了口气,当年,在洛阳城的时候,北宫纯就是把军粮拿出来分给洛阳的百姓,不够再杀马,甚至杀自己的坐骑,结果洛阳城陷落的时候,饿的已经提不起刀来的北宫纯和仅剩的凉州将士都被匈奴士兵轻易的虏获,他们如果分粮,不杀马,又怎么会逃不出来,回不到凉州呐。

当年的自己,好像也想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年这样,那么勇敢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不遮掩,不回避,有一颗善良的心,也想着匡济天下,保境安民。

只是,慢慢的自己老了,一同老了的还有那颗已经不年轻的心,自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不再为了那些空名去争,去奋斗,只是沉浸在你挣我夺的境地中无法自拔。

年轻真好!陈珍一声叹息:主薄,去,卸下一车粮食,分给这些乡民。

听到这个命令的乡民发出了欢呼,到处都是祈求老天保佑大善人的祝福,张定解脱式的停了下来,又重重的扣了最后一个头。

抬起头的张定脸上已经满是血迹,张定顾不得擦拭,再起身向陈珍重重的一拜,陈珍没有理睬,掉转马头,和亲随们返回队伍中去了。

“大人,大人!”

孩子的母亲拖着孩子,挤开人群来到张定面前。

“大人,请大人发发慈悲,收了怜儿吧。”

“这是什么话?起来再说。”

张定被搞蒙了,顾不得脸上还在滴血,伸手要把女人扶起来。

“大人,草民想过了,刚才那位大人说的对,到了明年开春,没有牛,没有种子,一样还是会饿死人,而且,大人,有的几口吃的也都是仅供着男娃,女娃只能扔到外面,怜儿自小命苦,出生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请大人活她一条命,带她走吧!”

“这,带走一个女孩,送回家做奴婢,作妾都是这个时代的常事,虽说贩卖良家女按律当斩,但是在这个王法崩坏的年代,早就没什么顾忌了,但是张定还是不能接受这个。

“大人,陈大人请您速速上马返回,队伍就要走远了。”

“知道了”张定还在犹豫。

“大人,求求您了!”

“这样吧,留下姓名,若是日后还能寻到,就能让你们母女团聚了。”张定想了个折中的主意。自己是在无法接受这样让一对母女分别的事情,但是女子说的对:在这种荒年,丁壮和男孩子才是要保存下来的,妇女,老人和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冻饿而死。

我这样做也算是活一条人命吧,张定心理自己安慰自己。

看着身边的这些乡民,听着他们的悲号和痛苦,张定咬紧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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