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刚亮,果然就有了太后的传召。
被带进念慈殿时,夏芷看到里面坐了满满一群人。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身着暗红色丝绸银线绣鸾鸟宫服,枣红绣凤凰图腾玉帛腰带,双环望仙髻上斜插羊脂白玉祥云簪饰赤金丝珍珠流苏,两耳上坠着金丝圈垂珠耳环,一副雍容的气度,端坐宫中主位,夏芷心想这应该就是太后了!太后左下首是惠妃娘娘,今儿穿了一袭桃粉色袄子,妆容没昨天看到的这么妩媚,今天看去却是一副温良贤淑、体贴大方的样子。果然是美人,换个装扮便换了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惠妃娘娘一顺儿下去的坐的应该是各种嫔妃,妆有浓艳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美人,看得她好不自卑。
太后的右下首坐的美人更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女子身着一袭玫红芙蓉花云锦宫衣,露出一抹极淡的粉色抹胸,拖曳于地的是一条浅绯红有着金银两色织绣的华丽宫裙,飞天发髻高高盘起,缀着大支地海棠花儿,精致的妆容让在场嫔妃黯然失色。见夏芷被带来,樱桃小口右撇:“这就是惠妃姐姐的贴身宫女吧?胆子可不小啊!私自闯入太後宫中蓄意打碎太后最喜欢的凤朝阳花瓶。”
她转过头去看着太后,眼里有了泪意:“老佛爷一向最疼爱靖南王了,靖南王上次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军队西征,降服宁夜国,解决了困扰咱们大慕国已久的边疆问题,宁夜国献上的凤朝阳花瓶更是他们国家视为与传国玉玺一般的宝物。太后您珍爱这个花瓶,连惠妃姐姐和我都没福看到几次,这次居然就被这个贱婢蓄意打碎,不知她是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美艳女子看向惠妃,带着些许笑意:“我和姐姐都知道这花瓶的珍贵,便是拿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这贱婢是惠妃姐姐最贴心的宫女,但我想,一定不是姐姐指使的。姐姐,你说呢?”
惠妃笑着回道:“果然还是妹妹最了解我。妹妹胆子向来就比我大,便是借了妹妹的胆子来,我也不敢啊!更何况夏芷是我的贴身婢女,是老佛爷体念我拨给我的,就是看中她做事老实勤恳不滑头,要说做这种事,我的宫女可都没别人的这么擅长。”
“好了,不要争了。”太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众嫔妃,“皇帝忙着处理国事,梅儿去世了,哀家也老了,不中用了。打碎了花瓶有个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後宫太平,众嫔妃一心,不需要皇帝再分出心来去操心後宫的事情。”
“臣妾有罪,是臣妾督管婢女不力让太后您操心,让您想起伤心事儿。”惠妃伏下身,众嫔妃也纷纷跪下,“臣妾谨听太后娘娘教诲,必定姐妹一心,为皇上分忧。”
“都起来吧!夏芷,你且讲讲昨日事情的缘由。”
“回太后娘娘,昨日惠妃娘娘得了青诸国献上的玲珑宝塔,娘娘素知老佛爷笃信大乘佛教,说用宝塔燃香香气会满室萦绕,久散不去,有利修行,便让奴婢送过来,奴婢来了后见幼菱在擦拭您最喜爱的花瓶,惟恐她做不好摔碎老佛的心爱之物,便主动要求自己来做。没想到,一不小心拌了一跤……”
太后点了点头,“你跟我时间也不短,知道你一向是个沉稳的人儿,哀家听说另有原委,可是这样?”
夏芷慌忙磕头,“奴婢不敢说。”
太后扫视了一圈众嫔妃,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尽管道来,哀家为你做主。”
她低着头:“奴婢擦得好好儿呢,正好丹卉过来跟我说话儿,奴婢一不小心便被拌倒了。摔碎了太后的花瓶,奴婢这身衣服还是宫里今年新做的,也被踩脏了。”
右下首的精致丽人脸色大变,拍案怒道:“你一身衣服脏了可有摔碎花瓶重要,顾左而言他。”
惠妃旁边的一嫔妃吃吃地笑了起来:“丽妃姐姐别生气,把话听仔细了,夏芷说丹卉跟她说着话儿呢,不小心就摔倒了。可不奇了么?摔倒就摔倒了,居然衣服还被踩脏了,夏芷,难不成你摔倒后丹卉还走上前去对你的衣裙踩了几脚?”
敢情这位丽人就是丹卉口中的丽妃娘娘,不知丹卉是丽妃娘娘的婢女呢还是做为棋子从别处借用过来的,如果是丽妃娘娘的婢女倒有意思了。“奴婢也不知当时踩上的还是后来补的,不过奴婢心想,丹卉应该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哀家心中有数。夏芷,摔坏宁夜国送来修好的凤朝阳本当是死罪一条,可是,这件事情哀家今天不想深究。你为人一直很稳当,但出这样的错误很不应该,哀家这次罚你三个月月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太后娘娘,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看事情这么快就结束了,丽妃急了,“这可是您最珍爱的宝贝呀!夏芷做事稳当,昨儿怎么就做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我看惠妃姐姐的管教也很成问题。”
“我说了事情到此为止。丹卉是谁的婢女?你作为主子不好好调教她,她不知规矩私入念慈殿你也有过错。你想深究是吗?真深究下来你愿意吗?”太后突然生气了,拍着桌子问道。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丽妃嗫嚅着。
老佛爷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哀家老了,但也没糊涂。梅儿走了,後宫无人治理一团糟乱,立后的事情迫在眉睫,但如果因为立后的事情而让後宫更加糟乱,又没有合适人选的话,我会跟皇帝商量暂缓立后的事情。我很累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众嫔妃万福告退。
出了念慈殿,众嫔妃各自三三两两地走着。
“这次太后干脆直说暂缓立后了,这会子少扯这事也好,省得无谓的人卷进这些不知所谓的风波里,像我们这些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不然不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琴顺媛对着身边的元充容说道。
“是呀!以前几位有望争取后位的妃子也就闹闹小脾气,耍耍小手段,这次居然押上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花瓶。太后可真是心宽得很,居然没有深究下去。”元充容附和道。
这一群嫔妃大多四品之之下,此次风波与她们无多大干系,便一起唧唧喳喳地闲聊着。
远远走在前面的如昭仪听到她们的议论,撇了撇嘴,低声对身边的易淑华说:“倒希望老佛爷深究下来呢,这次后位之争不就是那么几个人?除了庄妃是个不管事的主儿,其它几位有哪个是省事儿的?”
“如昭仪,这些话可不是我们能说的。”安贵嫔正色道:“如果被不走眼的奴才听了去,传到太后耳里,可是我们能担当得起的?”
易淑华忙道:“安贵嫔说的是。”
从此一行人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