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站在背嵬军的军阵之后,静静的梳理着自己的思路,考虑着敌我双方的态势,兵力配比,战力优劣,并没有给予前面的叫阵的小丑半点关注。一直到那个金军的将军看骂阵实在是没有什么作用,悻悻的退了回去,岳飞才打马来到阵前。
看着手下将士们高昂的战意,岳飞此刻感到了一种由衷的自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个国家自豪,虽然几十年来大宋风雨飘摇,饱受欺凌,可是大宋依旧有如此之多的铁血男儿,又何愁国家不兴呢?
“众位将士!”岳飞终于开口了,他并没有像那个金军将领一般声嘶力竭的呐喊,可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却能改过对面金军嘈杂的战鼓声,直直的灌入到每一位背嵬战士耳中。
“众位将士,十五年之前,就在脚下的土地上,我们的父母兄弟耕耘劳作,可是如今,他们的白骨却曝尸荒野;就在离我们不足的三十里的东京城中,天下的所有繁华与荣耀都齐聚于此,可如今,那里已是一片瓦砾。
将士们,你们可还曾记得被金狗杀害的亲人的笑脸,可还曾记得我大宋昔日万国来朝的荣光?”
背嵬军中大多都是河南河北之人,每个人身上几乎都背负着与金人不共戴天的仇恨,如今听岳飞说道这里,这些铁血汉子们很多都留下眼泪,可是没有一个人去擦拭,任由眼泪在脸上横流。因为他们知道,只凭泪水是无法洗刷屈辱和仇恨的,唯一能洗刷这一切的,只有鲜血,敌人的鲜血或者是自己的。
“就在这条收复失地,报仇雪恨的道路上,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兄弟,这些倒下的烈士们有的已过花甲,有的还未及成年,可是他们已经用胸膛为我们挡下了箭矢,用鲜血为我们开辟了前路。就在昨日,中军的吕仁齐和一千壮士被三万敌人包围,可是他们一直奋战到最后一人,无一投降;就在昨天,你们的副都统杨再兴带着三百兄弟硬撼数万敌军,杀得敌人闻风丧胆,最终身中千箭而终。”
听着岳飞的话,岳雷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他几乎咬碎了钢牙,口中的血腥味道提醒着他时刻不忘杨再兴的仇恨,然而他却并未流下一滴眼泪,因为他决定把眼泪留给敌人,留给杀害杨大哥的女真人。
岳雷又回头看了看小商桥方向,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动作。只见岳雷从贴身的布衣上撕下了一条白布,之后他拿下了头盔,将白布狠狠的绑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他这是在为杨再兴戴孝,是在为小商桥头牺牲的一千三百位勇士戴孝。
宋朝时封建礼教还十分严格,除了死去者的直系亲属外,其他人是不能戴孝的,如今岳雷的举动,无疑实在告诉所有人,小商桥头牺牲的烈士们就是他岳雷的亲兄弟,他将头戴白绫为了牺牲的兄弟浴血。
岳雷周围战士此刻感觉岳雷突然变得高大起来,高大到足以和小商桥头那个至死不退的战士并肩而立。周围的人也纷纷模仿岳雷,扯下内衣上的布条,为兄弟们带起孝来。顷刻间,整个背嵬军中都是布帛破裂之声,而且这种声音传到了旁边的左军,右军,游奕军中,直至间传遍全军。
岳飞看到儿子的一个举动犹如一粒火种,点燃了整支军队的复仇之火,心中倍感欣慰,他不禁自豪的想:“岳家有子如此,我岳飞即使战死又有何撼?”
可是再想到失踪多日的长子岳云,岳飞知道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心中顿时怅然。不过岳飞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顾虑,继续动员着自己的士兵们。
“如今,十万金军就在眼前,我们必须战斗,只要歼灭了他们,我们就可以收复河南,收复东京,收复我大宋全境。当然,在这场战斗中,也许有的兄弟会死,有的会受伤,可是你们敢不敢随我岳飞一起,忘却了生死。只求用我们的生命为后面的兄弟换一个机会,换一个把我大宋战旗插上东京城头的机会?”
“威武!威武!威武!”
“请御旗!”说完这句话,岳飞翻身下马,一位亲兵小心翼翼的捧上来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岳飞缓缓的打开了盒子,从中取出一面金黄色的大旗。
在宋朝,除了皇家之外,任何人都是不能使用金黄色的,违者将以大不敬论处,可祸及三族,如今岳飞在大战之前拿出了这面金黄色的战旗,自然是要告诉众兵士乃是皇帝钦授此旗,对于所有的宋军战士们来说,这就是最高的荣誉。
一见此旗,所有的宋军骑兵都翻身下马,和步兵一样对着岳飞所在的位置行了一个半身礼,因为盔甲在身,才没有跪下磕头。岳飞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战旗上,猛的一挥手,战旗迎风而展,只见金黄色的大旗上有高宗起手书写的四个大字:“精忠岳飞”!
“威武!威武!威武!”
整个岳家军的士气已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每一个真是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与敌人一决雌雄了!
“此御旗所指,即为我岳飞所在,但见我岳飞后退半步,任何人可斩我项上人头!诸位将士也要破釜沉舟,戮力杀敌!宋军威武!”
“威武!威武!威武!”
“传我将令,全军向前推进!”
随着岳飞的命令,整个岳家军都开始缓缓的向着敌人压了过去,严整的队形加上冲天的杀气,这样的行进方式要比冲锋更加有压迫感。
岳飞一马当先,骑马走在整支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的两个亲兵高举着“精忠岳飞”的金黄大旗,大旗下的岳飞手持沥泉枪,神情严肃,宛若从上古神话时代走来的战神。
看着宋军不停的向着自己推进,兀术并没有半点慌张,他知道岳飞是想用强大的压力迫使自己率先出招,因为无论何时,战场的主动总是掌握在机动能力最强的骑兵手中。可是兀术却并不像过早的进入决战,他只是想先试探下岳家军的底细。
“下令中军后退一里,暂避敌人锋芒,让两翼的几个万人队冲上去,同宋军左右两翼的步军缠斗,拖慢他们的速度。”
被兀术点名的几个万人队,其实都是金军中战力比较差的部队,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非女真嫡系,这些万人队中更多的是契丹人和蒙古人,虽然战斗力低下,可是用来做炮灰,拖住敌人的脚步还是可以胜任的。
冲锋中的几个金军万人队甚至没有统一的语言,女真人、契丹人、蒙古人喊着他们各自的口号,朝着宋军严整的方阵冲去。这几个万人队如今都是步行出战,因为兀术命令抽调了他们的战马给王帐突骑做了备用马,可是这并未影响他们冲锋的速度,他们还是和亲兵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杀到了敌人面前,北国汉子的彪悍在这一刻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