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为网上小说《米灾》节选,欢迎你和力明一起浏览
每一个人的不幸,似乎是一种特殊的事件,请问世界上有谁没有特殊的不幸,将许许多多的不幸归纳在一起,难道世界的规律不就是普遍的不幸。——叔本华
隔壁的事件,经过调查是自杀。女主人自己介绍说,当天她女儿从大学回来,要拿点东西,所以她陪女儿到别墅里来拿,不知道怎么女儿到了二楼就哭着跑下来了,说家里的打扫卫生的保姆咬了她。孩子的手被咬破了,赶紧去了医院,而女主人就说了这个钟点工几句,大概意思就是,她被辞退了,等回去以后告诉孩子她爸爸,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钟点工说上楼拿东西,大概有个十来分钟,她也没介意,然后就是力明他们冲进来了。
力明,成名,罗阳,付芳还被叫到警察局做了口供。
事情最后定为自杀,保姆一家要求赔偿,别墅这家人也觉得这个这房子晦气,索性把房子给了钟点工家里作为赔偿。
一条人命,换了一套别墅。
只有力明一个人认为这个案子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呆呆的坐在电脑前。
米灾的那一章他从隔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并且看了不止一遍。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事,他看着这个故事,默默的流了泪,那个消失了的人,那个尸体,那个曾经的女人的故事,他全看到了。
“人生就是排列,不满意了?敢不敢重新选择?”
“没有人能真正了解血米,甚至连普通的米,他们都不甚了解,他们以为,那是神供给他们的食物,可真的是吗?传说里,古代的稻子结九穗,神下凡试探人间疾苦,到一农家,妇人说你来晚了,刚有一张烙饼给孩子擦了屁股,神大怒,遂隔年后,令天下所有稻子只结一穗,人顿知食之不易,但神意已此,从此世代稻结一穗。”
力明小时候也听老人们讲过这样的故事,大意就是让人们不要祸害粮食。可是他不知道血米到底想说什么?
有得有失,命运不过是排列,上有神明开眼,下有血米视听,你逃得过谁的眼?血米一粒,给你一次选牌机会,血嗜之人,给你一次重新排列的选择?谁敢自己做自己命运的上帝?开始了,他们真的开始。
周丽芳年轻的时候,是学校出名的美人,身边一堆的人追捧,可惜生不逢时,那个年代,她只读到初中就工作了。她人长的漂亮,分到合作社做了一名售货员,这在当时是让人眼红的吃国家饭的职业。
工作以后,追求他的人更多了,其中两个人最为特殊,一个是让她最反感的死皮膏药王志,一个是她有些倾心的李波。王志从小和周丽娟一起长大,是个无业游民,整天无所事事到周丽芳所在的合作社,买上几毛钱的瓜子,在里面一嗑就是一天,他嬉皮笑脸,问周丽芳做她老婆好不好,这种三无人员,一无固定工作,二无理想,三无家庭背景的人,周丽芳躲都来不及。
在那个年代,讲究是根正苗红,王志有什么?他家里成分是富农,甚至还有个海外的亲戚,和他结婚,不要说有出路,也许工作都会受到牵扯丢掉。而李波在当时绝对是个抢手的男人,他出身贫农,靠自己的能力考到炼钢厂当工人,他又红又专,周丽芳遇到这样的一个自己哪里都满意的人,感觉自己的人生都美满起来了。她交往了一段事件就同意了李波的追求。
王志不死心,问她为什么选李波而不选自己。年轻气盛又漂亮的周丽芳一字一句的问王志,你的背景那么差,你连个工人都不是,你整天游手好闲,你能给我幸福吗?王志默默的看着她,我喜欢你,我肯定不让你受苦。
行了吧,谁跟你谁倒八辈子霉。周丽娟绝情的打击着王志。
当周丽娟结婚的时候,王志消失了,他曾经努力让自己能靠近周丽娟,让两个人生活擦出交集,但现在,两个人的生活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延长着。
李波和周丽娟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很听话,他所在的年代和他父母的年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口号,俨然变成了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
李波算好爸爸吗?不是,他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钢厂工人,每天上班,下班,每个月固定的工资,李波和周丽娟的生活就好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每天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
唯一变化的是各自的容貌和年龄。周丽娟不再是年轻时候那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子,她的身材在生过儿子以后,好像是打了气的皮球,一天比一天胖,她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早晨醒来之后,开始变的粗糙,她的语调开始充满了刻薄,她也曾经是男人们梦想的公主,但是现在,没有人会知道,她也曾经有过机会。
她嫉妒那些有钱的人,他们都是什么人?当初都是黑五类,都是连固定工作都没有的,现在靠着投机倒把风光了,等着吧,早晚有他们的好下场。
她希望有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一切都能回到过去。她还穿着她那身洗得发白的劳动布的衣服去上班,路上的小年轻们都在偷偷的瞄她。但是,没有了,就好像一本书,那一页只对你来说是精彩的,对大家来说,翻过去了,就真的只是翻过去了。
她每天早晨醒来,嘴里冒着昨天吃的酸黄瓜的味道,她穿上自己洗的发白的衣服,她要不停的去打扫房间,给那些有钱人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她没有办法,为了让孩子读书,她和下岗的丈夫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活下去。
这生活怎么就变的这么快?她每天吃着最简单的饭菜,而她打扫的房间里,一间家具就要上万元。这公平吗?
她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她感慨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唯一的容颜逝去,她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而生活竟然给了她一次转机。
那天被隔壁家的小女孩子咬了手。伤口并不很疼,但是有些发麻。她并没有在意,对于她来说,这算不了什么,每天打扫卫生免不了磕磕碰碰。但是隔壁保姆却给那孩子吃带血的纸巾,这让她很差异。她回到隔壁,打算把房间打扫完就去另外一家。
不巧主人来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别墅的男主人。年龄跟自己差不多,样子有点发福,还有点秃顶。
她有点拘谨,拿着抹布站在沙发后面,“马上就收拾完了,你看看哪里还需要收拾,就告诉我。“她低着眉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舒服些。对面的主人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这眉眼,这体态,她觉得似乎认识,但是又一下想不起来。
男主人也盯这周丽娟仔细的看,“你是周丽娟?”
他们的确是认识,当这个男人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也突然认出了他,他就是王志。
王志,王志,这就是王志,别墅的主人。
生活跟自己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曾经这里也可以属于自己。曾经这个可以给自己幸福的男人,她却错过了。
她尴尬万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起了自己一字一句的问王志,你的背景那么差,你连个工人都不是,你整天游手好闲,你能给我幸福吗?
时间证明,他真的能,但是这个幸福已经是别人的。
他看出她过的并不好,他没有想到,自己梦中的情人,自己的初恋竟然沦落到如此田地。
多少年他都曾经梦见她,穿着白色的洗的发白的工作服,扎着一个可以垂到腰间的麻花辫子,她的工作服里面穿着一件米黄的衬衫,翻出领子来,把她的脸衬的那么白,那么美丽。
两个人就那么站这,各自思绪万千。
她扔下手里的抹布,她想从这个房子里冲出去。王志抓住了他的手,他紧紧的抓着她那双已经粗糙了的,发红的手。而他的手柔软而又温暖,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捋了捋周丽娟的头上的几缕头发。
“你老了,咱们都老了。”
周丽娟的眼睛有些发红,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由自主的收着自己臃肿的肚子,她不由自主压低自己的声音,她想象着自己是当年那个周丽娟,“你没怎么显老,越来越精神了。”
“如果可以,你愿意重新选择吗?我还想等你的答案。”
王志的话语轻柔而又动情。
周丽娟的心里翻滚着,她曾经在每一个夜晚和每一个黎明醒来的时候,都想让现实成为一个梦。她想重新选择,而机会真得到来的时候,她又突然不敢了。
那显的自己多势力,多自私,多贪图荣华富贵?
可谁又不贪图?
她默默点头,她向往已久的生活就是住在这别墅里。
两个人相拥着到了楼上,月光那么美,他们互相拥抱着,站在窗前的月光下,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动情而又激动。她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右手的小拇指有些发麻。但是她感觉不到了,她现在是梦中的女王。
她雍容华贵,她衣食无忧,她五十多岁了还保持着良好的身材,他的老公是那么爱他,她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她渴望这种真实的感觉永远在,她希望那些她经历过的夜晚和早晨不过是梦而已。只现在才是她真实的生活。
这里是她的家,她不在是这里的钟点工,不再是这里的保姆。她是这里的主人。她做好了早餐,她尽量模仿电视里有钱人家的样子,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把鸡蛋胡乱摊在锅里,她仔细的把整个鸡蛋打到锅里,她颤抖的翻着铲子,尽量让鸡蛋看起来好看。她那永远翻着着嘴唇裂着的嘴,现在刻意的抿着,她努力摆出一个微笑来,她一天都在微笑着。
“你真不吃点早餐吗,难道是我做的不好?”她看着坐在餐桌前不动筷子的王志。
“你做的什么我都爱吃,只要是和你有关系的,我都喜欢。但是今天我要去公司开会,太忙了,你自己吃吧”。
她学着像一个懂规矩的有钱人家的女主人一样,含笑看着王志离开。她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怎样插着腰,嘴里充满了酸臭的站在狭窄的走廊里骂李波是个窝囊废,是的,她相信那才是梦,现在的生活是真实的。
她觉得一切都变的美好起来,她不停的擦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她从来没有这么愉快的工作过,是的,这里现在是她的家,这所有一切都属于她。
直到那个上午,中年女人和一个女孩高兴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站在二楼的窗户,看到她们用钥匙打开了栅栏,她听到他们打开别墅房间的门。她们是谁?她们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她在房间里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盼望着王志赶紧回来。
那女孩推门进来了,看到周丽娟她惊了一下。
“你打扫房间也不出个动静,吓死我了。”
女孩子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对了,周阿姨,我厨子里有几件衣服你帮我洗了。”这姑娘闻到周丽娟身上似乎有淡淡的香味,她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化妆品,“周阿姨,你打扫房间不要动我桌子上的化妆品。”她的眼神充满鄙夷的看着周丽娟。
什么周阿姨,什么去给你洗衣服。这里是我的家,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敢指使我,指示主人?
周丽娟觉得自己头晕晕的,胀胀的,她讨厌这个小丫头片子,讨厌她指手画脚的样子,滚出去,我的别墅不欢迎你,她冲过去抓住了女孩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女孩尖叫着跑了出去。
她在后面傻傻的跟着,赶紧滚,赶紧从我的别墅滚出去吧。她跟在后面心理不停的骂。
“周丽娟,我看你是疯了,你一个保姆敢咬我女儿,我告诉你,你被辞退了。”
女主人看着自己女儿流血的手。“你先去医院,我把这里弄清了到医院找你。”
周丽娟,她听到这一声喊声,突然觉得自己醒过来了。
是,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妇女,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她的皮肤白皙细嫩,她的身材是那么匀称,她的举止是那么文雅,哪怕是在冲自己吼的时候,也是那么有分寸。
周丽娟傻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不是别墅的女主人。
“我上去拿点东西就走。”她诺诺的跟眼前这个妇人说道。
周丽娟默默的到了三楼。这里,她曾经和她的王志缠绵,他拥着她一起看月亮。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真的是这里的女主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从厨子里拿出那件黑色丝绒的旗袍礼服。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的干干净净,她使劲的把这个小了二个号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衣服,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她看到头顶有一圈花环,玫瑰,百合,野菊,丁香,所有她认识的花都有,那美丽的花环发出莹莹的光,花环里面,是一大片的绿地,上面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真美,她咯咯笑着,在某个开满野花的下午,她在村后的野地里跑着,王志跟在他后面,他摘了一朵黄色的雏菊插在她头上,真美,他歪着他的头说道。那时候,他们十二岁。
她把头探进了花环里,她笑着在看那草地上玩耍的两个年轻人,那女孩不就是自己的小时候吗?笑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手里攥着一把野花,漂亮的脸蛋比花还美,他说,你做我老婆吧,她把他别在头上的那朵花揪下来扔了过去,鬼才做你老婆呢,你离我远点。
是的,周丽娟笑着挂在了那里。她曾经那么高傲的拒绝过幸福。她的目光看的太短,等她看到答案的时候,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她死在了自己家里,这是她的别墅,她这么想,也只有她这么想。
力明和隔壁别墅的几个年轻人发现了她的尸体,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还好,她们没有打扰她最后的美梦。与其让她痛苦的活着,不如美好的死去。
案件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因为从哪方面看周丽娟都是属于自杀。而忙于事业的男主人终于露面来处理这个事情了,他的确是王志。但是,在处理案件之前,他从来没有单独来过这个别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初恋情人竟然和自己如此近,他看到死者的名字叫周丽娟。他的心猛的颤了一下,但是他已经是一个城府很深的男人,他不会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波动。他看到了死者的尸体。
是她,在他眼里,躺在那里的还是三十多年前的周丽娟,她的脸是那么白,她的唇是那么红,她闭着的眉眼弯着,似乎梦中在微笑。
没有人知道王志这几十年来一直努力赚钱,就是因为他没有追到求周丽娟,没有人知道,他真的经常在梦里梦到她。
而今,命运让他们见了最后一面,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他说过,他要给他幸福,而他最后竟然忘记了,忘记了去关注给他动力的这个女人的处境。他流泪了,从苍老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谁能记得当初那份诺言?
为了给死者补偿,他把别墅转让给了周丽娟的家人。所有人都说用不了那么多钱,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和她的秘密,他觉得,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会有一丝的安定。
在某个夜晚,隔壁别墅里的陈楠,绢子还有囡囡,看到这个女人站在窗前不停的擦着玻璃。他们纳闷这个人大晚上收拾什么房间,但是,他们不知道,那女人正在抚摸的,是那男人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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