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第二日便去述职，靖帝尽管心里腻歪，不过，还是温言温语地抚慰了一番，肯定了苏琅这几年的成绩。
这种官面上的文章谁都会做，苏琅也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恨不得指天发誓，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双方都摆出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背地里，恨不得对方现在就突发脑溢血，挂掉算了。
这一番太极推手下来，两个人都要觉得撑不住的时候才终了。靖帝也不继续接见自己的大臣了，直接回了**找美人儿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了。
苏琅也是施施然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然后裹上一件大氅，自己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回去赏雪吟诗了。
接下来的时间，苏琅夫妻两个都忙得很，离开长安好几年，虽说时常还有信件往来，每年也有年礼送到，总归要将有些淡下去的交情加深一下。
马上就要过年了，从洛阳带来的各种土仪要送出去，给各家的年礼的单子要在往年的例上添上两三成，一些至交好友也要一起聚一聚。
其实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情形。
过了小年，衙门也都封了印，各家都开始了自己的祭祀活动，便是皇家也不例外。
年三十的时候，苏琅和苏珏在家里的小祠堂祭拜了一番，刚打算回去用饭，结果就得了一个消息，苏琅听了，差点维持不住他表面上的温文尔雅，几乎捧腹大笑起来。
秦如烟看着他几乎要笑出眼泪，有些担心：“老爷，这是怎么了？”
苏琅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听说了一个好笑的事情，咱们继续用饭吧！”
苏珏却是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估计是自己之前做的手脚这会儿有了效果了。
苏琅心里知道这事实在牵涉过大，那也是皇家的阴私之事，若是被外臣传了出去，难免会被有心人算计，因此，即使秦如烟好奇地追问，他也是摇摇头，一点口风也没露。
这一次年夜饭因为苏琅心情非常好，气氛也很是热络。席上的几样菜很是让苏琅夸奖了一番，又打赏了厨子，最后还宣布给家里的下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喜得那些下人眉开眼笑，连声称赞主家仁慈大方。
这个正月，整个长安都很是热闹，当然，这热闹不同于往年，所有人见面寒暄之后，都会带着一点不经意，问一句：“你听说了么？”
另一位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于是两人都是相视而笑，然后便不再多提，至于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可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而郭家那边却是惶惶不安，一个老管事跺着脚：“祸事啊，祸事！”
郭斐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多说什么。郭家既然世代皇商，在宫里也是颇有几分人脉的，自然听说了那天祭祀发生的事情。据说当时靖帝脸色沉得几乎都能挤下一盆墨汁下来。
皇家宗庙祭祀的事情谁也不敢多说，但是很多人都知道，有几样祭器在祭祀过程中莫名其妙就破裂开来，这等事情，又岂是能遮掩的住的！
虽说当时宗正绞尽脑汁将事情勉强圆了过去，但是，这终究是不吉之兆，因此，整个皇宫，这个年过得异常压抑，上至皇帝，下至最卑微的奴婢，所有人都没有乐呵的心思，皇帝还能冲别人发火，而那些地位卑下的宦官宫女，只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被迁怒了，自己的尸骨成为**那口枯井中的常驻客。
非常巧合的是，破碎的那些祭器正是郭家上贡的金彩瓷器。
靖帝自然想要追查其中的缘由，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从皇庄中找出来的最厉害的老师傅琢磨了一天一夜，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等金彩瓷器本来就是用普通的瓷胚，在其上贴上金箔，再入炉烧制，金箔与瓷性质相左，难免受热不均，如此，瓷器就会更加脆弱，加上长途运输，一路颠簸，若是其中盛放重物的话，自然容易破碎云云。
既然人家烧瓷的老师傅都说了，这根本就是烧制和运输中间出的问题，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归根结底，就是郭家的错！
不过，为了掩饰这场祭祀中出现的问题，加上这时候正是过年，不兴动用刀兵，因此，靖帝只能忍了这口气，等着开印之后，再来算账！
郭斐这些天一直心惊胆颤，哪里还能放下心来过个好年，短短几天时间，曾经神采飞扬的郭家二公子已经瘦的快要脱形了。
“忠叔，我该怎么办才好？”郭斐他也疑心过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可是，不说这护送的一路上，每次上路之前都要清点一番，不管是什么时候，几个装着贡品的马车箱子都有专人看守，片刻不得离去，别说有人混进去，便是只蚊子苍蝇也是飞不进去的。
他也找人专门检查了一下自己留下来的那些瓷器，果然，里面盛放的东西稍重一些，便会产生明显的裂纹，而且，无论问谁，也看不出什么明堂来，得出的结论和皇庄上的那些工匠差不了多少，他实在是灰心到了极点。心中更是暗恨，到底是谁出了这个主意，将这等金彩做成了祭器，弄得现在这个局面。
“唉，二公子，如今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那个被唤作忠叔的老仆长叹一声，他看了郭斐一眼，严重带出了一些怜悯之意，“无论如何，此时不能牵涉到郭家全族！”
“这便是要我一个人扛下来了！”郭斐瞪大了眼睛，几乎尖叫起来。
忠叔咬咬牙：“二公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只要郭家还在，即使是倾家荡产，二公子的罪责总能想办法减轻，可是，一旦牵扯到了整个郭家，那么，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郭斐眼珠子里面满是血丝，他沙哑着嗓子，有些疲倦地说道：“忠叔，我回去想想！”
那个忠叔点了点头，心中再次暗叹，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若是郭家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头顶嘴，那么，传承了两百余年的郭家，真的要成为历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