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针是黄泉的独创，从来没有谁能轻易接住他的针。而这一次，那个人轻易地接住了，而且在轻轻一挥衣袖间，又将梨花针送了回来。黄泉看着躺在床上的金瑶，暗自庆幸他的针上没有淬毒。那人能轻易的突破青灵设的各种关卡防线悄无声息地接近房间，又如此随意地打败他，只有那个人。
黄泉叹息一声，走出了房间，看着呆立的青灵道：“他下山了，咱们需要小心行事。小心照顾好她……”黄泉回头又看了金瑶一眼，才朝着夜色里走去。
“四师兄……”青灵在他身后轻轻唤住了他，“你……你是为了虎符呢，还是为了她？”
黄泉的身体在夜色里僵住，很快苦笑了一下，喃喃地道：“谁知道呢？不管为了什么，都希望她不要受伤。”
青灵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咬了咬唇。回身看到李凌带着疑惑看着她，她慌乱地低下头去。李凌没有再说话，推开金瑶的门进了屋。
第二日，徐州城门关闭，城内又引起了恐慌。金瑶受伤不重，加上梨花针本身无毒，只休息了一夜，就又恢复了过来。李凌却如何也不肯她继续赶路，耍赖一般地要金瑶呆在庄里休息。金瑶无奈，朝着黄泉看去。黄泉点头，取了剑就朝着屋外走去。
“他去哪里？”李凌好奇地问，连青灵也是满脸的不解。金瑶只是笑笑，不解释。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地靠在庭院里看花舞。偶尔看向李凌，央求他讲她和他小时候的事情。李凌淡淡笑着，任凭她吵闹。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青灵，他的眼睛里闪过某些情绪，很快掩饰过去。
“双儿……”李凌凑近她，小心地问她，“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一点点也不记得了吗？”
金瑶怔了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凌的眼睛里闪过失落，金瑶有些不忍心，笑着道：“还记得一点点，但是不多。记得和哥哥，还有你练剑，爬山。不过都是一点点印象而已。”欺骗有时候也是善意的，金瑶胡诌着，素竹告诉她的事情，她暗自偷偷记下来。
李凌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来：“够了，这样就够了。”
金瑶低下头害怕泄露心底的秘密，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看着脖子上挂着的鸡血玉，那是李凌送给她的礼物，这么多年了，她始终舍不得离身。似乎一看到它，就能记得那个为了她受重伤却倔强到不肯服输的男子。
“前阵子，有白莲教的人来寻你。”金瑶还是抬起头来，眼睛里透出了疑惑，“你当初为什么要跟着我走？放着好端端的教主不做，跟着我混饭吃。你傻啊你？”
李凌笑着伸手抚摸她的发丝，闪过复杂和眷恋：“教会里没有你，还不如散了。”
金瑶吓了一跳，急急地推开他：“你开什么玩笑！那么大的教会说散就散，怎么可以？”
李凌的眼睛里笑意更盛，抓着金瑶的发丝放在鼻尖轻嗅：“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教会？”
金瑶心中震惊，却不得不承认，李凌就是这样一个偏执的人。那一次刺杀，甚至不惜在她的身体里下千魂引，不过是为了她能记住他。金瑶一直觉得他的付出太不值得，却忘记了，这样的人也最可怕。直到最后，她一直都在后悔，若她没有早一点看透他的偏执，事情的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夜里，黄泉回来了，金瑶斥退了一旁的青灵，才看着他问道：“如何？”
黄泉笑了笑：“如你所料，太守府里果然戒备森严，似乎有什么贵客在。我想要凑近，不过没有成功。应该是了。”
金瑶看着手心里的信笺，叹息了一声。
“如此，明日就启程吧。这里不能久呆了，一把火烧掉庄子就是了。”
黄泉点头，紧随着金瑶出门。青灵和李凌尾随，马车朝着扬州疾驰而去。第二日刚刚到达淮安，就听到徐州战乱，多铎带领骑军攻城，生擒了徐州守城将领极其家眷。有杀人掠城，大军继续南下朝着淮安进军。速度之快之狠，前所未有。
“徐州太守不在里面，看来是逃跑了。”金瑶淡淡地道，“看来那人也逃了，哼，那些人还在苟延残喘，实在是不理智。但愿这一趟走下去，史可法能是个明事理的人。不然的话……”金瑶靠在马车里，不知道下一步是凶是吉。
第二日，淮安城闭，金瑶几人的马车停在城门外，看着森严戒备的城池，叹息了一声。知道那也守不了多久，她也不多费精力了。马车在夜里到达扬州，扬州城倒是清闲一片，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毫不知情。烟花柳巷，夜夜笙歌。马车在街上驶过，只闻到一路的花香和酒香。
“烟花三月下扬州……哼，都要到头了啊。”金瑶叹息一声，随着马车的紧急刹车，她的头也探了出去。
马车停在了督师府，金瑶看着紧闭的府门，犹豫了一下，才走下马车。
敲门声里，金瑶有些紧张，随着门应声开启，金瑶看着开门的妇人，诧异地问道：“这里可是史督师的府邸？”
那妇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伤感：“督师不在，现在应该在衙门。请问您是？”
金瑶倒是料不到这么晚那史可法还在衙门办公，看来历史上说他是个清官倒是没有错。不由得笑着道：“只是来拜见的，夫人莫怪。小生倒是冒昧了，这就去衙门看看。”
那妇人看了金瑶的一身金贵打扮，疑惑了一下，见金瑶如此知礼，先前的怠慢倒显得她不懂礼数，于是缓缓开口询问道：“相公莫去了，督师今日怕是没有时间接见你们了。今日左将军领着几个将士来找督师，如今在衙门商量大事，闲杂人等不能打扰。”
左将军？金瑶回身问道：“可是左光斗将军？”
妇人点点头，金瑶又做了个揖，这才回到马车里，抓着匕首敲击着。看来史可法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若是他请求弘光帝支援，多铎南下的三路兵马未必能战胜得了他。不过弘光帝会这么做吗？
金瑶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她究竟站在什么立场上？扬州十日，这不是一段杜撰的文字，而是血淋淋的史实。她不知道八十万的数字究竟有多少是夸张的，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够阻止这一场完全没有必要发生的事情。
马车过处，哒哒做响。金瑶掀起车帘，看到夜色里似乎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猛地低喊道：“停车！快停车！”
黄泉急急地勒马，金瑶慌乱地从马车里跑出去，寻找那个熟悉的影子，却哪里还能看得到。
不是的……是眼花了吗？金瑶不由得嘲笑自己。怎么这样无聊，硕塞再怎么快，又哪里有她的马匹快，更何况，清如已经有了身孕。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金瑶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要上马。却在下一秒定住。
在街对面，一个少年一手折扇一手糖葫芦，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那幽深的眼睛，以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金瑶怔怔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李凌的眼底情绪翻涌，双手死死地握紧。
只有福临不知死活，朝着金瑶靠近。
“女人，马不停蹄地追你，怎么你倒是跑到了我的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