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见过少将军、少夫人。”
从帐篷外走进来四个人。白彦已经换上了一身士兵的衣服,居然别有一股子英气。其他三人,一个是李副将李陵,另外两个不认识。其中一个长得很是威武,白微估计他起码有两米来高,幸而帐篷搭得高,不然就快被他顶破了。另一个则是精精瘦瘦,但看上去甚是沉稳。
李副将简单介绍了两人。那高壮汉子叫王猛,其人也非常勇猛,每次作战都冲在最前线。另一个叫张济北,精通兵法,被军里的将士们尊称为“军师”。两人加上李副将李陵都是楼家军的骨干将领。这次跟随少将军楼厉泽作为先锋在此处扎营,乃是为了剿灭最近又开始在西域地区四处作乱的突厥人。
北方的突厥民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重大威胁。太宗李世民刚刚即位时,**颉利可汗便趁大唐国内局势动荡之际,亲率二十万骑兵直袭唐都长安,震惊朝野。然而谁能料到,仅仅过了三年,这个曾经强大到不可一世的游牧政权便在大唐的铁骑下土崩瓦解。**灭亡后,在大唐的赫赫声威和太宗皇帝开明的民族政策下,西域地区的各个少数民族都纷纷上书,尊奉李世民为“天可汗”。隔绝了三百多年的西域地区终于又恢复了与中原的使节往来和经济贸易。然而近年来,西突厥王室内战结束,新任可汗欲谷设极端敌视大唐,将“收复故土”即收复**灭亡后纳入大唐版图的漠北地区作为毕生志向,国中亲唐势力被绞杀殆尽。在他的指挥下,西突厥的骑兵更是冲入西域,大肆进攻大唐控制下的地区。
“离此处不远便是突厥人的一个军营,根据斥候的侦查,大约有一千余人,与我军人数相当。这些突厥人每日派些散兵游骑到各处劫掠村庄城镇,真真是可恶之极。今日要不是用计让他们派出的奸细误以为拿到了我军的军事部署图,他们也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李副将说到这,王李两人也都是满脸愤怒之色。
“那为什么不直接打进他们的老巢呢?我就不信凭咱们大唐的铁骑还打不过那些混蛋。”作为热血青年的白彦很是激动。
“白兄弟说的对!”王猛立刻接上了他的话,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性格憨厚率直的人,“要是正面交战,那些龟儿子老子一人就能同时解决两个。可惜这些龟孙子整天就知道躲在龟壳里不出来。还会使妖法!”
“老王,注意你的言辞。在少夫人面前不可无礼。”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张济北开口提醒自己这位兄弟,知道他只要脾气上来了,就口无遮拦。
“没事儿的。”白微连忙摇摇头,“刚刚王大哥说到他们会使妖法,这是怎么回事?”
王猛听白微叫他一声“大哥”,很是高兴,摸着自己的头憨厚地笑道:“少夫人,您别介意啊。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说话。那些突厥人啊,不知道信的是什么邪门的教,反正会使妖法。他们整个军营都被罩在黑色的雾里边,从外边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连偷袭都不成。你说这叫我们怎么打啊?不过既然少夫人您来了,咱们就放心了。”
“我?”白微被王猛的话搞糊涂了。
“是啊,全长安城谁不知道咱们少将军的夫人是袁天师的得意弟子啊。这次不就是天师派您来助咱们一臂之力的吗?”
白微疑惑地看向楼厉泽,见他朝自己递了个眼色,明白过来,估计楼厉泽是用这个理由来解释她和白彦的突然出现的。
“哦,对,是这么回事。”果然,袁老头的招牌就是最好的行骗幌子。
这时,张济北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属下等人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少夫人和白兄弟远道而来,肯定已经十分疲惫,但兵贵神速,属下等斗胆请求少将军能够尽早做出部署。”
听了张济北的话,楼厉泽一时没有说话。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把白微卷入其中,去目睹沙场的血腥与残酷。但是现在,那诡异的黑雾死死地束缚住了他们的行动,而这方面的事情又只有白微能够解决。思量再三,他只得狠下心,将她置于危险之地,但他发誓,绝不会让那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问道:“身体还吃得消吗?”
知道楼厉泽是在担心自己,白微心里简直乐翻了天。虽然之前的那场恶战的确消耗了她不少体力和灵力。但就像张济北说的那样,兵贵神速,而且那些突厥兵的行为也确实可恨,多留他们一天,就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但她也不敢贸然托大,怕到时反而误了战机,想了想,说道:“我休息一下应该就可以恢复了。只是王大哥刚才说的那把整个军营都笼罩起来的黑雾,我想先去看看。”
“那要不咱们今晚就去那突厥人的军营瞧瞧?”白彦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白兄弟不可莽撞。”张济北在一旁劝道,“突厥人不是傻子,那黑雾虽然让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应该对里面的人没有影响。一旦我们靠得太近就会被他们的哨兵发现。”
听到这儿,白彦不仅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一脸奸笑,搂住旁边白微的肩膀:“张大哥,他们有张良计,咱们有过墙梯。那些突厥人能整出一团黑雾把自己罩起来,咱们堂堂中原道术难道就没有能隐形的办法了吗?”
白微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你是说隐身符?”
“没错。”白彦边说边从自己怀里摸出个小布袋。那布袋只有他巴掌那么大,灰蒙蒙的颜色,像是很久没洗过了,却看得白微两眼放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好你个白彦,什么时候把你爸的乾坤袋给偷来了?”
“姐,你轻点。”白彦被她的魔爪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在你眼里有那么不堪吗?这是我上次狠扁了两个上门‘讨教’的茅山小道士以后,老头儿在酒桌上一时高兴,就把这乾坤袋送给我了。你可别想抢,这东西现在除了我谁也别想打开。”
听到这儿,白微只得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可眼睛还使劲往那乾坤袋上瞄。白彦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她,念了个口诀,把乾坤袋打开。
李陵等人见他们姐弟俩围着个小破袋子争得热火朝天,都深感好奇。只见白彦从那巴掌大的袋子里先是摸出一管毛笔和一个竹筒,然后又掏出一叠符纸,最后更是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等他把这些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手里的口袋还是和原来一样,既不鼓也不扁,像是一个空袋子。
白彦把乾坤袋又塞进怀里,然后翻开那本书细细地查找着。等他把书翻了一大半,才终于高兴地叫道:“找到了,在这呢。”他看了一眼那复杂的图案,又大概浏览了一下旁边的文字,便把书扔给了白微:“这么高级的符咒还是你来画吧,看着我就头疼。”
白微无奈地接过书,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本书是专供白氏子孙学习符箓之用,详细地记载了白家千百年来各代先祖留下的符咒画法及其功用。书名本来叫《玉清玄宝录》,但被现在的白家小辈们戏称为《白氏符箓大全》。
众人都不作声,静静地等在一旁。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微才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额角。
“姐,怎么样?看懂了吗?”白彦着急地问道。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笨?”白微白了他一眼,“不过以我现在的灵力,这隐身符只能坚持四个小时,也就是两个时辰,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如果是潜进敌营,的确有点紧迫。但如果只是在营外观察便绰绰有余。”李陵曾经探查过突厥人的军营,虽然没有靠近,但还是比较熟悉那里的环境。
商议决定后,白微和白彦留在帐中画符,楼厉泽带着其余三人进一步讨论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前往的路线。
夜晚将至,白微一共画出了四张隐身符。因为李陵比较熟悉环境,便决定由他、楼厉泽、白微、白彦四人前往敌营。马匹等也已经准备就绪。此处夜里气温极低,四人都披上了斗篷,然后便骑马出发了。李陵在前方带路,楼厉泽和白微共乘一骑在中间,白彦在最后以防有人偷袭。
出了营地,视野逐渐开阔。白微坐在楼厉泽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虽然隔着一层冰冷的盔甲,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雪层很厚,战马一上一下地颠簸着。呼啸的夜风撕裂着四周的寂静。
这样的苦寒之地,要不是有这些军人的守护,又哪会有长安的歌舞升平?
白微不自觉地抱紧这个在她前面挡住所有寒风的男人。楼厉泽放开缰绳,握住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低声问道:“冷吗?”
指尖传来他的温度,下意识地摇摇头,却马上想起他看不见。暗笑自己真笨,额头贴上他的背,手指寻找着他的指缝,然后与他十指相扣,用只有两人听的见的声音小声地说道:“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他握紧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还不是突然就出现了在温府里。”
这个女子就像一阵风,没有预兆,不知来历,突然就这么闯进了他的世界。温府的初次见面,因为听了苏玦的描述,对她有了点好奇,但也不能排除是招摇撞骗之徒。当两人进来,红衣女子妩媚妖娆,而一旁的她却像小葱拌豆腐似的素淡。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当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词。或许是因为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和葱绿的上衣。模样在从小见惯了美人佳丽的他眼里并不算出众,可是浑身却流淌着像水一样纯净的灵气。
是的,他能够看见,就像他能看见那红衣女子身上流露出的妖气。因为自己的体质,从小他就能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以前不知道是什么,后来袁道长教他细细分辨了每个人身上不同的“气”。
那样干净醇厚的灵气,他放下了心中的猜疑,却发现那小丫头见了自己却神情紧张,反倒像做贼心虚的样子。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在他的佩剑上游离,不过一对上自己的视线便迅速移开了。
他心里惊讶莫非这个小丫头还看出了什么……
“你都不想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吗?”身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怎么会不想?
但上天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我身边,已是巨大的恩赐。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当然愿意啦!”她着急地说道,“等到你有空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原来是在担心自己。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放心,我会完好无缺地等你说你的故事。”
“那我们说好了,谁都不可以出事。”
“……好。”
这是我对你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