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晓得这是什么?”眼前这少女年约十四五岁,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乌溜溜的眼眸甚是灵动。她摇摇手,绿汪汪的玉镯子轻巧地转了几圈,映衬得皓腕更比凝雪白皙,指间捻上一朵花,却叫人只想看那柔柔素手。
可惜了,刑戈注意到的仅仅是她手中的那朵古怪兰花。青灰色的花茎色泽暗哑,包藏于里面的灰色不止透出花茎,还在花蕊点上一抹深灰色,卖相实在不好看。
可就是为了这兰花,刑戈前世杀得落云宗死伤惨重。
乌骨兰,花如其名,剥开外面一层便可知里面是深灰色的茎。此物只长于落云宗附近,由此可以断定眼前这少女来自刑戈前世落云宗所在的地方。
纵使此时落云宗可能尚未建立,但眼下已经有足够的信息了。
“这便是乌骨兰了。”刑戈微微一笑,好险没能压住翻滚的情绪,拿过那朵古怪兰花,“此花喜阴,生于一种槐树下,附着树根,吸食树根而长。莫看它状若兰花,实则有剧毒。”
“啊?”那少女闻言吓得猛缩回手,继而又眨眨眼,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煞是可爱。只听她半是嗔怒半是俏皮地说道,“你骗人!如果有毒,那你还敢拿着?”
她这眼一瞪,旁人无不眼前一亮,就连容渊也是大为感慨好个俏丽的女娃娃,媚骨天成。奈何刑戈素来以修炼为重,两世为人,从未对女子动过心,完全视那少女于无物。眼下,乌骨兰和落云宗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花毒,毒在里边。”刑戈掐掉乌骨兰的根系,稍稍一挤,从断口处挤出一滴乌黑的液汁,“此毒甚是犀利,只此一滴,足以让人在半年内无声无息地丢掉性命。任谁也只能看出中毒之人慢慢憔悴,却不知他害了什么病,纵使神医在侧,亦是束手无策。”
一席话,听得众人无不大吸冷气。其实刑戈有句话没说,乌骨兰毒是毒,但对压制血照经元力的躁动有奇佳的效力,仿佛此物得以诞生,就是为了中和血照经的霸道。
“真的?”那少女抿抿嘴,心里已经信了刑戈。因为这朵古怪兰花,还真是她出山门时在一棵槐树下拔的。原本她是想带回去种植,如今彻底息了这念头。
“但凡事物,必有相克之物,定有利弊之处。这乌骨兰看似阴毒,用的好,未必不能成为良药。”容渊小心地拿过乌骨兰,“小娘子,此花卖与老夫如何?”
不料那少女嘻嘻一笑:“送你也成。容夫子,你不认得我了?”
容渊大讶,左看看右瞧瞧,硬是没认出眼前这少女,直至有人为他解了惑。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三十不到的壮汉,一边挤口中还一边叫着:“诸位,抱歉抱歉,请让让……师妹,师妹!”
一见到那壮汉,刑戈总有种在哪见过的感觉。壮汉个头极高,人也壮,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很是彪悍,简直就是……罗庭的亲兄弟。嗯,难怪觉着好像见过。
“胡江海!”容渊指着那壮汉,再看看笑嘻嘻的少女,猛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雨妃啊!老糊涂了,六七年不见,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容夫子!”被容渊称作胡江海的壮汉也是大为吃惊。
不等两人叙旧,又有一个年将二十的男人进入人群。他不比胡江海,是一路硬生生挤进来的,英俊的脸庞尽是不耐烦,仿佛不是他强行冲进人群,而是人群阻挠了他。面对人群的咒骂,他冷哼一声,走到少女面前,又换作笑容:“雨妃,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去那边。”
“这是?”容渊指指、、看向那青年。
“落玄门,展列。”青年傲慢地扔下一句话,浑然不曾察觉少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落玄门?不是落云宗?刑戈心底翻涌出一股失望之意,转念又定下心来。这落玄门和落云宗都有个“落”字,再看那少女能从“落云宗后山禁地”采摘乌骨兰,可见落云宗还没成立。那么,这落玄门很有可能便是落云宗的前身?
如今世家宗门多如牛毛,吞并必然是未来的趋势,兴许,落云宗是落玄门和其他宗门合并而成的?
展列伸手要牵那少女,她哼了一声,碰也没给展列碰,丢下一句“去哪玩?我陪你就是”,好似遛狗般敷衍展列。向容渊告了声罪,她甩手就走,理也不理脸色不愉的展列。但展列怔了怔,便快步追上去。
这小娘子倒是有趣。刑戈笑了笑,便扔到脑后,看向胡江海,等着容渊介绍。
“失礼了失礼了。”胡江海随意拱拱手,大咧咧笑道,“容夫子,这是你徒弟?”
“呃……”容渊噎了噎,白了胡江海一眼,“跟你师兄一样,好的没学,尽学坏的。老夫说了,别叫老夫‘夫子’,叫‘先生’也比‘夫子’好。”
“好,容先生。”胡江海夸张地作了个揖,随即哈哈大笑,“我师兄有什么好学的?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师兄有何什么好的地方可学。”
容渊再次被噎住,半晌哀叹一声:“罢罢罢,你师兄弟二人生来就是折腾老夫的。走,回去说话。”
这下子刑戈完全明白了,敢情胡江海是罗庭的师弟,难怪模样像,惫懒的性子更像。只是不知,罗庭怎么落魄到去宗学教习了?
果然,容渊叫过刑戈,指着胡江海介绍道:“此人是落玄门的内门弟子,也是你罗老师罗庭的师弟。这是我学生,刑戈。”
“文武双修?”胡江海打量了刑戈一番,摇头苦着脸说,“太瘦了!”随即促狭道,“你罗老师是不是这么说的?哈哈,我这师兄眼光不同于人,越壮的越合他胃口,当初我刚入门也是瘦得没二两肉,可是被他操练得很惨啊!”
别说,胡江海学得真像,刑戈差点以为他是另一个罗庭。兴许因罗庭是胡江海的师兄,兴许是因为胡江海的自来熟,兴许是因他的豪爽,两人初次相见,刑戈便对胡江海颇有好感。
“确实,罗老师就没给过好脸色。”刑戈很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让深知个中滋味的胡江海大笑不已,朝刑戈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师兄弟啊!”容渊哭笑不得,朝那少女和展列消失的方向望了望,“雨妃那小丫头,你不管了?”
“不管不管!我这次是来找你的,师妹她是呆着无聊,磨了我老半天,才逼不得已带她出来。”胡江海的视线落在展列的背影,方才的欢喜之色滞了一滞,嘿然笑道,“有展师弟在,也轮不到我来管。”
“你是来找老夫的?”容渊敛下重逢喜色,眼神变得有些凝重,定在胡江海的黝黑脸庞。不由的,刑戈跟随容渊的目光看去,登时一愣。
胡江海面色隐隐呈现灰意,分明是重伤许久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