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丛林中不时能见人影来去。那些都是年轻弟子,大多二十岁上下,少数三十左右和不到二十岁的人。他们的服饰分为三种,又依宗门分为几队,一眼便知各自所在的宗门。
宗门的解释是防范血尊,除了带队的人,甚少有人知晓真正的原因——九云宗的弟子例外,他们都知道墓穴的事。
不过,超过两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不知是哪个人传出来的,半天不到的工夫,所有弟子都已经得知他们在此的真正原因。
前辈高人陨落之地!
没有私心的是圣人,显然这些弟子中没有一人能够达到那个境界。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如果自己能从中得到一件东西……心便动了,血液也加快了流动,呼吸更是急促。
队伍开始乱了,屡屡有弟子借故离队,往自己认为有可能的地方查探一番。九云宗还好,毕竟他们早已知道此事;落玄门的弟子也还算安分,因为宗门的规矩很严;但天剑派几乎无法约束弟子,到处乱窜,不,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放任弟子,以便把水搅浑。
但直到现在,依旧没传出有人找对方向的消息。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在划分给九云宗的“巡逻范围”。
于是,落玄门和天剑派有意无意地往九云宗的“巡逻范围”靠过去。
摩擦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无聊!”夏雨妃没呆在展列的队伍中,溜到刑戈那里。她以指为梳,理着小猕猴阿银的毛发,一边还满不在乎地说,“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九云宗偏偏藏着掖着,不能痛快点吗?现在好了,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打吧,闹吧,我看戏。”
夏雨妃一针见血指出眼下这状况的根本原因。
说到底,各宗门弟子间的摩擦,仅仅是一种手段而已。其作用在于搅浑水,进一步压缩九云宗的空间,但最终结果是一样的:要么九云宗硬抗,落玄门和天剑派的弟子继续捣乱,把事情闹大,最后三方再度坐下来谈判,九云宗被迫割让利益;要么九云宗还是硬抗,被另外两个宗门找出漏洞钻进去,强行瓜分现在还属于九云宗独占的利益;要么九云宗主动开放墓穴,从中获取最多的利益。
不管如何,见者有份是落玄门和天剑派的方针,不把九云宗逼得开放墓穴,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在夏雨妃看来,九云宗还不如大方点。
她有点强盗逻辑,因为再怎么说,墓穴是九云宗发现的,九云宗自然有资格独占好处。不过墓穴的位置不大好,不属于九云宗的地盘,这就让他们落了下风。而且,夏雨妃的逻辑也得以成立。
再说了,事关宗门,手段无所谓卑鄙与否,管用就成。
谁在乎九云宗心里苦成什么模样?谁在乎他们去死?夏雨妃是落玄门的人,不是九云宗的弟子,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才不会犯错误。
只是她不知道,坐在旁边的少年严格说来不属于这三方,他是单独的第四方,偏向于她,偏向于落玄门的第四方。
“师弟,别修炼了,陪我说说话。”夏雨妃见刑戈盘坐不动,拉拉他的手臂,“对了,胡师兄呢?怎么没看到他?”
刑戈睁开眼,微微笑着反问道:“展列呢?你怎么跑这来了?”
“嘁!我管他呢!卑鄙小人,偷偷叫人故意捣乱,现在正忙着‘调解’和九云宗的矛盾吧。”夏雨妃不冷静了,一提起展列,她宁愿为九云宗说好话。
刑戈止不住笑,说道:“胡师兄也是卑鄙小人,刚派人去给九云宗制造麻烦了。”
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上。胡江海和展列打着一样的心思,不断地制造摩擦,然后一点一点渗入九云宗的“巡逻范围”。天剑派更粗暴,发生了好几次仗着身份,丝毫不给九云宗面子,直接冲入里面的事。
他们现在是在抢时间,万一好东西都被九云宗挖走的话,等九云宗“大方”了,他们依旧半点好处也拿不到。
“不一样的。”夏雨妃妙目一转,虽然明知刑戈在调侃自己,还是笑嘻嘻地解释道,“胡师兄是好人,他这么做是为宗门着想。某个人嘛,我就不确定了,不过据我所知,那某某人私心甚重,只能他占别人的便宜,别人碰不得他的东西,所以呢……”
这某某人是谁,不问自知。看来某某人踩死她的小花猫的事,她一直记着。
刑戈听了好笑,这夏师姐倒是聪明非常,也很有见地,可就是有时记仇了些。转念一想,好像自己更记仇,刑戈便没笑话夏雨妃了。
外边乱糟糟的,这边两人有说有笑。天将暗的时候,传来几人的脚步声,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走来。
为首那人剑眉高鼻,头发一丝不乱,墨绿色的衣衫平整得找不出一条褶皱。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寒光四溢,带着毫不遮掩的敌意看向刑戈,冷冷问道:“你是谁?”
夏雨妃听到那个声音,猛地跳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刑戈身前,恶狠狠地瞪过去:“展列,你想做什么?”
刑戈拉开夏雨妃,站在展列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疾不徐道:“你找我有事?”
“没你的事。”展列眉头跳了几下,方才夏雨妃下意识地举止,让他怒气勃发,手一挥,一股风卷向夏雨妃,竟是要当众给夏雨妃难看。他可以容忍夏雨妃的“叛逆”,也能忍受夏雨妃对他的无视,但他无法忍耐夏雨妃的“背叛”。
不想刑戈横跨一步,伸出左手,只稍稍一动,便将展列的攻势化解,化作了一股轻风。
“好本事!”展列怒到极致,反而笑了,“落玄门几时出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弟子?”
刑戈根本懒得理会展列,但握着夏雨妃的手,却感觉到她的颤抖,无端端的让刑戈产生一股怒意。他抬眼瞟了瞟展列,扔下一句“不劳称赞”,牵着夏雨妃转身就走。
此等目中无人的姿态,当即激怒展列。可没等他动手,身后有人怒道:“展列,你未免太过分了?这里归我胡某人管,轮不到你作威作福!”正是胡江海。
展列按下怒气,望着夏雨妃的背影,命令道:“过来。”
闻言,夏雨妃轻轻一颤,显然是有些惧怕展列。但看了看刑戈的侧脸,她咬咬牙,握紧刑戈的手,靠在刑戈身旁,跟随刑戈的步伐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