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累了一晚上,东边天际出现了一点白。遥远处隐隐传来鸡鸣声,当所有的鬼魅听到这鸡鸣声,不约而同消失。
婆婆说:“走吧,赶紧回去。”
以真频频回头看着这个久违的世界,多么希望有一天能象从前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里呀!
走吧!就在飞念一刹那间,以真就已经身处婆婆那间昏暗的小屋子里了。
刚刚站定没多久,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一下两下。
谁?婆婆警觉地问。
“姑姑,是我!”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以真很熟悉的声音,洛诺尔?
门吱扭一声打开了,门外正站在一个笑意盈盈的洛诺尔。
“洛诺尔。”以真一看到洛诺尔,眼眶腾得一下子红了。
洛诺尔一看以真,马上笑了,因为站在面前的以真只是浮在空中的一个头颅,洛诺尔说:“姐姐,你怎么只剩下一个脑袋了呀?”不提则巴,一提,以真真是沮丧得很,支吾着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洛诺尔看着以真提不起劲儿的样子,大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缩小,缩小,渐渐得也只剩下一个头颅。以真惊奇地看着洛诺尔心里想:“失去了身躯在这个世界仿佛也没什么大碍。”
洛诺尔笑着说:“念由心生,姐姐你还不明白吗?”说话间,洛诺尔的手脚舒展着,好像一棵小树苗飞快地抽出了小手,小脚,很快就长成了一个完整的洛诺尔。
念由心生,以真的心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个通透的新世界,以真欣喜地看见自己的身子、自己的手脚在虚无里面慢慢显示出来,哦,还是原来那个美好的以真。婆婆在一边点头笑,好一个聪明剔透的娘子呀!
“她还好吗?”婆婆忽然问。
“姑姑,你为什么还不原谅她呢,姑姑,你搬回大殿,和我们一起吧。”洛诺尔恳求地说。
婆婆慢慢地走到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的世界正云霞翻飞,一个明亮世界就要降临大地。婆婆说:“有些事情,是永不能原谅的。”
洛诺尔沉默了。婆婆转过身来,笑着说:“谢谢你,还记挂着姑姑,常常来看我。”
她是谁?有什么事情不能原谅呢?以真听得云里雾里,但其余的人并不做解释。
很快,以真在婆婆那里已经呆了好久。一个又一个晚上,以真看着月亮从圆月变成了半月,渐渐变成一把弓,一条眉毛。以真和婆婆朝夕相处着,忽然发觉婆婆的身体一日一日衰败下去,脸上的皱纹变多变深了很多,头发越发象冬天的芦苇,白色的,乱糟糟得又乱又脆。腰更弯了,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老得实在不成样子了。以真才明白鬼原来也会变老的。
最后,到了这个晚上,以真惊奇地发现月亮消失了,整个世界陷于黑沉沉中。以真隐隐约约觉得很不安,空气中有一种暗暗紧张的气氛。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哟哟。”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呻咛,以真赶紧折跑到屋子里床边,只见婆婆萎缩成小小的一团,脸色憔悴而惨白,正发出一阵阵的呻咛,非常的痛苦。
“婆婆,婆婆你怎么了?”以真急了,忍不住大喊起来,可婆婆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自顾自禁闭着眼睛呻咛着,以真忽然发现婆婆的耳朵竟然直直地竖起来了,变成猴子的耳朵一样,以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触一下,那耳朵仿佛石化一般,冰冷而坚硬。以真知道,死神降临的时候,人会出现的一种征兆就是人的耳朵会有变化,人的耳朵不管肉多还是肉少都是垂挂下来的,比如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唐僧的耳朵,多肉,大大的悬挂在肩上。如果某人长着有一双类似唐僧的耳朵,多肉长垂,大家就会说:这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可不管是肉多的耳朵还是肉少的耳朵,到了死神降临的时候,都会发生一种共同的变化,那就是向上吊起直直竖立起来。以真本来不信,可曾经送终过家里的一个老人,确实发生过如此变化,这才信了。可现在,竟然发现在一个鬼婆婆的身上也发生了如此变化。以真忐忑了,难道鬼也要死吗?那鬼死了是什么呢?
婆婆的呻咛声越来越微弱,她的身形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卷缩在床的一偶。以真手足无措了,只呆呆地站立在床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忽然,听到屋子边轰然响起巨大的声音,仿佛好像陷入一个狂欢节一样,都在尽情地啸叫和欢唱。到底怎么了?以真实在忐忑不安,慢慢推开了屋子的门。
婆婆呻咛的声音仿佛消失了,以真回头望望,那床上仿佛只搁着一块石头,无声无息的。以真心里大惧,毅然跑到了屋子外。
一脚踏出屋子外,才发现初来时候的湖呀什么都消失不见,以真的身边是一个欢腾的世界,缤纷的焰火冲天燃放,走来走去的鬼怪们无不喜笑颜开,有的还在大声嚷嚷:“哈,迷藏日来了!大家一起来捉迷藏呀。“
迷藏日,以真的脑海里朦胧响起初来迷藏世界的时候,幻曾经介绍过,月末会有一个狂欢节,那就是迷藏日。难道,现在就是迷藏日吗?
想到这个,以真的心忽然高兴起来,虽然她又觉得,这样的高兴好像有点对不起婆婆。
来往的鬼们实在太多了,以真跌撞着在鬼群里走着。来了那么久,以真也有点适应了这个环境,所以见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也不觉得惊奇和害怕,她自顾自走着。
走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以真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哦蒲石镇,那高高的防火墙上画着鱼嬉荷叶图,月洞门前是熟悉的双眼井,井边有妇女洗涤着衣物,还有透过月洞门望去,浑圆的月亮正在月洞门背后的天空里,一盏雪白的贝壳风铃正在风中转动的团团转,发出悦耳的声音,叮咚叮咚,好听极了。
身边的人呢?以真忽然发现,身边都是一些慈眉善目的人,你看,那家贝壳店的老板刚好走出门口,在对着以真说些什么,一边说话,一边还微笑着招手呢。
哦,哦,以真心里大喜,刚要迈开脚步,忽然看见子萧正从对面走过来,那挺拔的身材,那俊秀的面容,那满面的微笑,对,就是自己的子萧,深爱的子萧。
以真的心里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她举起手臂,用力挥舞着,一声发自内心包含深情的“子萧”正要出口。
却不料!
欲知如何,请看下集。
(还在病中,勉强写了一些,望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