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失礼了,她想,等他醒来时候要跟他道歉才是,但这个人,可真怪,让人琢磨不透。一进来她就发现了,这个人一直在努力的隐藏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处处露出破绽,他的衣服很脏,蒙满了风尘,一点不起眼,但放在行家的眼里就看出这衣服的料子是很讲究的特种材料,并且整件衣服价格不菲。他的皮肤黝黑,手指修长而灵活,这根本不是双背包客或者军人该有的手,倒像个贵族或是艺术家的。其次,他搭的那个炉架,简单又实用,几根木柴就把茶壶支撑得稳稳当当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这种手法只有军队中那些最有经验的老兵才会。
他那笔挺的身材,是久经训练的结果,举止中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阳刚的、硬朗的气质,锐利的目光,那把带鞘的战术刀被习惯的放在右手边最方便拿到的地方,还有他的身手,那并不是一般人的身手,当然更不可能是能靠打猎锻练出来的身手。
她回忆他刚才打斗时候的动作,没有什么招数,动作干脆又有效,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击就能让敌人彻底失去战斗力,这种简练、明快的战斗模式往往只能通过血腥的战场厮杀千锤百炼得来。可以肯定,这个人曾经受过长期的、严格的军事训练,而且经济状况良好,这样一个人,在这风雪之夜要赶往哪里去呢?
龙泽雨突然对夜阳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强盗?不会,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邪气,不像那种蛮横的亡命之徒。
军官?有可能,但如果说是军官,为什么大半夜的要露宿在风雪荒原的一处小破屋里呢?
男子的眉目间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形迹落魄,躲藏在一个小屋里,但举止、应答却那么自然,给人种平和感觉,这正是那种贵族世家子弟的天然气质。他也非常懂礼节,若是普通的男子,难得救了个美女,早凑上来问个不休了:“小姐贵姓芳名?哪里人?家里住址?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你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一个人出来走夜路呢?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为财?为色?他们是强盗吗?哎呀呀,今天好在有我,不然你真的很麻烦了……”
为了应付盘问,就在进屋之时,她已经准备了大堆说辞。谁知道这个人救了自己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问,美色当前,他也没有丝毫动心的表现,他仅仅向自己哼了一声,吃饱了就睡。明明就能听懂中国话,却一直装哑巴!
“简直像猪一样!”龙泽雨不满的嘀咕说。
女孩子就是这样,碰到一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她会非常讨厌,但碰上自己感兴趣的人这么沉默寡言,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会感到像是受了轻视。龙泽雨不满的嘀咕两声,忽然发现肚子也在一起嘀咕着,她犹豫一下,莞尔一笑,端起了面前的小碗,轻轻喝着粥。不知是不是肚子饿了的原因,这碗粥吃得特别的香甜。吃完后,她把碗轻轻搁在地上,靠在墙角,把毯子一盖,和衣渐渐也睡去了。
清晨,夜阳健醒来了,发现柴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那个女子还是按昨晚的姿势轻轻倚靠在墙壁边上瞌睡,还没醒。打开门,只见眼前雪光耀眼,一片白茫茫。
这是一个大晴天啊!想到距集合地点都只有二十里路了,夜阳健心情大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和包裹准备上路。准备就绪以后,他看到那个女子还一直靠在墙边睡
刚刚收拾好东西,却突然听龙泽雨轻轻呻吟了一声,声音很痛苦。夜阳健心生疑惑,走近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我……我头痛得很……好渴……”那女子低沉的呻吟一声说道。
夜阳健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额头热得烫手。这个女孩子正在发着高烧!叹了口气,夜阳健觉得这也很正常。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半夜在风雪天里赶路,又要躲避追杀,不生病才怪!
夜阳健再次推推她。
“不要管我,我想睡……”那女子睁开了眼睛,昨晚明亮的双眼此刻浮肿、黯淡,她又闭上了眼睛。
夜阳健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是不想管她。说归说,自己是做不到的,放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病倒在荒山野外不加理会,万一自己走了,昨晚被赶跑的杀手卷土重来,那她就死定了。夜阳健忽然发现做女人真的很占便宜,这个世界会亏待很多人,但是绝对不会亏待美女。比如说,像今天这种情形,如果换成个臭男人,自己连扫一只眼睛过去的工夫都不会有,说不定还会趁他人事不清时候摸了他钱包。
夜阳健放下了行李,他又到外面拣回来枯枝,架起炉子生火,烧开了水。像他那样过着长期野外生活的人来说,风寒发烧药品是必备的,等一切都忙完了,他轻轻的把那个女孩子扶起来,把药碗端到她嘴边温柔的说道:“来,吃药……”
女孩子高烧得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当夜阳健喂药时候,她忽然伸手搂住紫川秀的脖子,凑近他面前使劲的喊:“我好难受,爸爸,我想姐姐!”
“乖,听话,我喂你吃药…”一瞬间,夜阳健的呼吸急促,如软玉般光洁的面颊近在眼前,软香在抱,如兰的幽香扑入鼻子,他的眼前一阵眩晕。他毕竟也是个健康的年轻男子,荒山野林的小屋,孤男寡女,这个女孩子发着高烧,如果自己有什么不轨企图的话,她是绝对没有抵抗能力的。
用力的扳开了她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夜阳健一勺一勺的把药喂她喝了下去,然后赶紧退到屋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中去了,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那个女孩子实在太漂亮了,再来一次那种诱.惑的话,自己实在没什么自信抵挡得住。听着龙泽雨睡梦中低沉的呻吟声,他实在忍受不了了,跑出门去,像鸵鸟似的一头埋进雪堆里,抓起一团积雪开始擦脸,借着冰雪的寒冷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鬼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凡是男人都会动心的!神啊,你明知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了,又何必用这样的诱.惑来考验我呢?你明知道她那么像阿南,何必让我在决死之前遇见她呢!”夜阳健举目望天,暗暗骂道。
过了好久,等着翻腾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才进了小屋,躲在屋子里距离她最远的角落里,努力平心静气,只是心神一直不能平静,回想着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想着那个自己最爱的女孩子出国,回国,直到被自己手刃,一瞬间夜阳健觉得自己心情好乱,好乱……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了雪。
当龙泽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肮脏的墙壁、快腐朽的梁木、昏暗的炉火、身上的毛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嗯?”耳边传来声音,林雨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灼人的眼睛,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正站在面前,样子有点面熟。她低声呻吟了一声:“你是谁?”
夜阳健一呆,随即淡淡一笑,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装哑巴。
龙泽雨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认出来,这就是昨晚救了自己的流浪汉。
“我睡了多久?”
紫川秀看看窗外已经变得黝黑了,他笑了下比了一个手指,表示过了一天。
“这么久了?”女子动容到,秀眉微蹙,就这么一个小小表情,放在她脸上,竟然也美得无法形容,夜阳健不觉心跳又加速了。
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了地上的药碗,记得恍惚中,有人给自己喂药,还有人说了些什么。她明白过来了,就是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为自己特意逗留下来,照顾了自己一天一夜。想到在这个风雪郊外,如果没人照顾的话,那后果……
“先生,您两次救命大德,小女子实在无以回报。”她轻轻长吐一口气,幽幽说:
夜阳健微微一笑,表示没有关系,心里却在嘀咕,自己身负重任,队伍已经在集结了,正焦急的等待自己回去指挥,自己却有空为路上一个素不相识,只是张的像自己前女友的姑娘耽搁了一天的时间?夜阳健!你真是个蠢货!
风寒发烧之类的疾病,症状来得凶狠但去得也快,往往出一身汗就好了,经过夜阳健一天的料理,加上药物对症,龙泽雨感觉头已经不痛了,烧也退了,只是还有种大病后的无力感。
她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了,虽然夜阳健说得平淡,但龙泽雨观颜察色,看出他眉宇间努力隐藏的一丝焦虑。她心念一动,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在这种大风雪天赶路,肯定是有要事在身的,但为了自己,他耽搁了整整一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不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一下好像就很对不起他似的。
“这位大哥,我是京都人,家父是京都的一位华裔的商人,母亲是鸟国人,昨晚我独自开车返回北海道探望祖母,不料路上遭遇风雪天,车子坏了,正在路边等好心的司机想打车,却不想遭遇上鸟国黑帮山口组的成员开车路过,他们停车假借帮忙之名意图占有我。我匆忙之下只好一路逃了出来,幸好得大哥您援手,不然我弱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沦落荒野,后果真是……”龙泽雨一边说着,一边连自己也感动了,眼角湿润,摸出了手帕擦着眼泪:“大哥两次救命恩德,让小女子如何回报好呢?”
“嗯……”夜阳健很用心的听着,一边点着头,摸摸鼻子。如何回报?你的病赶紧好了就算是报答我了。他忽然发现龙泽雨对自己的称呼已经由昨晚的“大叔”变成了“大哥”,少了点尊重,却多了份亲近,这算是进步还是退步呢?
听龙泽雨说完,夜阳健斟字酌句半天,依旧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打算说。只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亏她还有脸提什么“救命恩人”,刚才的那堆话,没一句是真的。首先她绝对不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他的中文口音放在夜阳健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耳里,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了,一个商人的大小姐怎么会有那么名贵的勃朗宁单发手枪在大半夜的被一群自称是山口组的人追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