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楚润过的是提心吊胆,生怕别人搜到这里时恰巧碰上小东西将葫芦吐出来,那时就算自己满身都是嘴,恐怕都说不清楚。庆幸的是,昆仑上下闹腾了几天,偏偏没有人来膳堂,许是因为冲玄强要了他一颗内丹觉得不好意思,又或者昆仑上下没有人会相信这对废物师徒能有那个本事,不管怎样,他提着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这几日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东西都会吐出葫芦,楚润喂它吃上两颗聚气丹,自己留下一颗修炼,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提炼出来的灵气就被阴阳果吞噬,所作努力全都化为流水。
但不知怎地,再吃聚气丹的时候,全没有了第一次那般难耐,阴阳二气每次溢出运行,也不似以前那般生不如死,竟仿佛是适应了一般。每次运行几个周天,从入静中醒来精神都是健旺无比,身体也比以前强健了许多,头两天还有杂质从体内被逼出来,渐渐的便连杂质也没有了。
小东西也是神异,每次吐出葫芦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而且必须找到楚润它才肯吐,时间一长楚他渐渐不在担心,心中却暗暗惊讶,这小东西当小偷倒真是天赋异禀,如此警醒,还这般机灵,当真不可小窥。
日子就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七日后,有道童来找赵来福说是掌教有请,楚润拉着师父,让他跟掌教真人提辞行之事,赵来福点头答应。没多大的工夫回来,让他收拾行囊,楚润满脸喜色问道:“师父,掌教真人答应放你我下山了?”
赵来福摇摇头:“掌教真人要去华山召开讲经大会,一路上要我负责饮食,我还没跟他提起下山之事,徒儿啊,师父我在山上呆了这么多年,掌教真人开口了,我也不好推辞,等这次大会开完再说下山的事吧。”
楚润点点头,他知道师父在昆仑山上呆的日子长,对山门感情深厚,一时间难以开口,这事倒也不急,多呆几天,少呆几天也没什么区别。何况师父要是迈不过去那道坎,就算是勉强下了山他也不会快乐,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下山去。
赵来福见他不说话,笑了笑道:“讲经大会是天下修真之士最大的盛会,二十年才会举办一次,甚是热闹,我跟掌教真人说了要带你去,他也同意了,这两年你在山上呆的烦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楚润嗯了一声,好奇问道“讲经大会?这是什么会?为什么不在自家山上开?我不明白妖怪要开大会,修真之人也要开会,怎么所有人都这么爱开会?真是让人费解。”
“胡说,那些邪门歪道的聚会,怎么能跟讲经大会相比?要知道天下修真门派也不知有多少,每过几十年,就有些修真门派消散在人间……”
赵来福讲了半天,楚润才搞明白,原来所谓的讲经大会,根本不是谈道讲玄,也不是研究如何普度众生,而是因为每过几十年,就有不少修真门派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不见,所谓的参加讲经大会,其实就是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说白了也就是各大修真门派带着门下弟子来炫耀一番,美其名曰以道会友。然后互相比比谁的胳膊粗,谁的力气大,谁就当老大,谁占的地盘就更多一些。而门派所占地盘上的各种灵药资源自然就归本门所有,别人是万万不能沾染的。
但听赵来福说,上次开讲经大会是十年前的事,距离二十年一次的大会还有十年,不知为什么昆仑这么着急要召开大会?楚润聪明,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必是昆仑得到了那颗内丹,却缺少灵药,所以便急不可耐的召开大会,好划下新地盘再让弟子去找。
楚润想的没错,冲玄和几位座师得到怪兽的内丹,想要炼制元阳丹,有几味灵药昆仑山中不产,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召开大会,而且冲玄还有另一层意思在,十年前他师父紫阳真人修炼到了出窍后期,冲关之时,将昆仑掌教位子传给了他,但是三重雷劫没过,成了散仙,一直闭门修炼,所以天下修真门派中有些还不知道冲玄接了昆仑掌教的位子,这次提前召开大会也是告诉其他门派,如今昆仑换了主人了。
楚润对冲玄强要了自己内丹,心有很是不平,本不想去,但看师父兴致勃勃,也不忍扫了他兴,收拾了一下行装,带着小东西,跟着师傅出行。这次出行,昆仑带了三百多名精英弟子,其中一百人几日前就离开山门去通知各大门派,剩下二百多人鲜衣怒马浩浩荡荡朝华山而去。
昆仑这一次精英弟子全出,七峰座师来了三位,三名长老也都随行,姚红梅也在其中,但没有看见骆雪。弟子中各个都是筑基后期以上的修为,就是派给赵来福五名帮助做饭的外门弟子也是筑基后期,没有达到筑基期的只有楚润和赵来福,但他俩只负责饮食,倒也没有大碍。
冲玄领着众弟子,带了十几大车行装慢慢而行,并不着急,反正通知各大门派也要时间,去的早了倒显得自家心急。是以游山逛水一般,日出而行,日落便歇,走了四天才算是走出昆仑境内,这般作态不像是修真之人,倒像是那家王爷出游,
昆仑派势大,旗子也大,一面紫红色锦旗上书昆仑两个金丝古篆,在扛旗弟子有意卖弄下,迎风飘舞,说不出的威风气派,但楚润看在眼中觉得这是在故意显摆炫耀。
又行了三日,这天来到一处峡谷,秋风突起,刮得昏天黑地,昆仑大旗更是猎猎而响,楚润跟在师父后面努力控制身下的黑马不受惊,大家正要躲到山谷中去,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响,漫天烟沙之中两骑快速而来。
昆仑掌旗弟子勒住身下骏马,一扬手中大旗,高声叫道:“昆仑掌教在此,来者何人?”
“点苍玉阳子,带弟子上官文拜见昆仑掌教冲玄真人。”一声呼喝,从漫天烟沙中传过来,竟是无比清晰,丝毫不受狂风影响。
“原来是玉阳子道友到了,怎地你点苍派就来了两个人吗?”朗声中,冲玄从八匹骏马拉的华丽车厢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冲玄一出来,在他身边围绕着一层淡淡清气,铺天盖地的风沙竟都被逼开,无法碰到他身上衣衫半点。
狂风怒吼中,马蹄声渐歇,这时风沙竟变得小了一些,楚润勒住黑马朝两人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后面跟着一个面红齿白,身穿儒衫的少年,控马而来。
道士面目清瘦,骑着一匹同样瘦的不成样子的棕色瘦马,穿着一身洗得已经发白的青色道袍,满面尘土,甚是狼狈,而他身后的少年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面目英俊,一身斯文之气,骑着的竟然是一匹骡子,同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玉阳子见冲玄出来,忙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冲玄掌教,我点苍派小门小户的,自然来的人少,这次讲经大会是昆仑主持,我是一招就到,就盼着在你的主持下,学点东西,再来也是带着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出来历练历练,道路难行,我们师徒人单势微,随你昆仑前行,也粘粘贵派仙气,你看可行?”
玉阳子话说的客气,冲玄听得顺耳,呵呵笑道:“道友不嫌弃我昆仑简陋,我自然是欢迎的,那便搭个伴吧,一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那就多谢掌教真人了。”玉阳子朝冲玄又行了一礼,以示感谢。脸上全是笑容,人也识趣,带着徒弟来到昆仑大队后面,跟楚润几人同行。
这股秋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玉阳子师徒刚加入进昆仑队伍之中,风便停歇了,楚润和赵来福主掌伙食,自然是在队伍后面,玉阳子面色和善,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就是见了楚润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队伍继续前行,隐约中楚润听到昆仑弟子小声议论:“点苍派?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门派现在还存在吗?……看这师徒两个连个旗子都没有,怎地就穷到了这种地步……得了吧,还什么旗子,没看徒弟骑得是骡子吗……点苍派也是修真门派?我怎么看着像是丐帮……”
众人小声议论,话语顺着微风传到后面,楚润听的清清楚楚,玉阳子听在耳中神色自然,丝毫没有流露出不满的意思,倒是他那徒弟脸色很不好看,骑着骡子赶上来对玉阳子埋怨道:“师父,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像人家一样做面旗子?也好让人家认出我们是点苍派的,否则咱俩这模样,还不让人当成打劫的了?”
“做旗子干什么?你扛着吗?做人不能那么虚荣。”玉阳子沉声教训徒弟。
“哈,现在你叫我不要虚荣了,是谁来的时候非要租一匹马的?还说一派掌门要是连匹马都没有,会给点苍派丢人,现在你怎么不觉得丢人了。”
“哎呦喂……上官文,我还是你师父不是,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师父?我在家读书读的好好的,要不是你跟我父母说我身体虚弱,将我骗到点苍山上,你能当我的师父?你不当我师父,凭我的学识,现在恐怕都当上翰林了。”
“喂喂,臭小子,差不多行了啊,你在说我可翻脸了。”
“翻脸,好啊,你也别跟我客气,将我拜师时候收的二百两银子还我,将我逐出师门吧。”
上官文一提到银子,玉阳子声音立刻底了下来,对他道:“好了,好了,吵两句嘴,别动不动就要脱离师门,很伤感情的。你看看,要不是我带你出来,你能见到人家这般气势吗?”
“你还好意思说,平常你总跟我吹嘘点苍派如何如何,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咱们点苍派竟然如此小,你看看人家,锦衣豪车,这气势,这派头,我说咱们跟着去凑什么热闹?有那时间还不如将山门中那几十亩地种好了才是正事。”
“不来也不行啊,咱们点苍派本来就小,这次要是不来,恐怕连自家的山头都没了……”
师徒两个念叨着跟在昆仑车队后面,前面的昆仑弟子听到二人对话,都扭头看了两人几眼,眼光中全是嘲笑和讥讽,还有一种莫名的优越。
楚润却是听得好奇,修真,修真,修的是仙道,世俗间说起来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点苍派虽小,却也是修真正派,怎么就穷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