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府石湖郡。
郡城外,一条大河咆哮如龙,滚滚流过。这条大河对岸,荒古丛林莽莽苍苍,不知存在了多少亿万年。
河岸边,一座木质高台,修筑成祭坛形状,祭台的供桌上,摆着牛羊牲畜,各色果品,香炉正中插着一根高香。
供桌前,木祭坛正中央,海碗粗一根木桩,木桩上绑着个赤裸上身的年轻人,身边几件杂物。一把长刀,几件衣物,零碎的荷包饰物等,都是年轻人日常使用的物品。
还有一截残破画轴。
这就是石湖郡的活祭。
每隔几年,或者十几二十年,石湖郡都要进行一次活祭,献给大妖,祈求石湖郡风调雨顺,百姓安居。
活祭并没有规律,时间是石湖郡郡守把握。据说每当荒古丛林中大妖需要,就会传信给郡守,然后进行活祭。
这次活祭的牺牲品,自然就是祭台上捆绑的年轻人。
祭台下的郡民,对着赤裸上身的年轻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是罗家的人吗?罗家是石湖郡第一家族,权势比郡守还甚,怎么会把自己家人拿出来活祭?”
“嘿嘿,活该!罗家这次犯傻发疯,便宜的是咱平头百姓,否则就是咱们子嗣绑在上面了。”
“听说这家伙叫罗啸,是罗家旁支。前天,曾大帅麾下卓将军来石湖郡,罗家热情款待,这个罗啸狗胆包天,冲撞了卓将军,罗家当然拿他活祭大妖,让贵客消气,否则曾大帅方面岂能罢休?”
“……”
罗啸半身赤裸,肌肤上到处是被毒打的痕迹,伤口狰狞渗血。镇民们嗡嗡的议论,全部收入耳中。
曾大帅手下的卓将军!
罗啸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怒火在双眸燃烧。他困兽一般疯狂挣扎,重伤的身体无法撼动木桩分毫。
一定要杀了卓将军,一定要杀了卓将军!
罗啸嘴唇都咬破,也挣不脱麻绳,如野兽般愤怒嚎叫。
罗啸只是罗家旁支,血统淡薄,根本进不了罗家大院那个权力圈,在罗家核心人物眼中,连下人都不如。
罗啸敢于冲进森严的罗家大院,悍不畏死袭击卓将军,全部因为一个女孩,罗寐。
罗寐也是罗家人,曾经还是属于罗家的权利核心。罗寐父亲与现任罗家家主是兄弟,当年争夺家主失败,就被逐出罗家大院,来到罗啸这些罗家旁支生活的贫民区。
罗寐父亲很快抑郁而终,是母亲含辛茹苦,把罗寐拉扯到十五岁,原本罗母一个千娇百媚大美人,被生活折磨,四十岁不到年纪,却像五六十岁苍老。
罗寐生于市井,却继承母亲容颜,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随着年龄长大,愈发楚楚动人,美貌闻名整个石湖郡。
卓将军来到石湖郡,罗家家主一心巴结,连禽兽也不如,竟把自己亲侄女当做筹码,献给卓将军!
与罗啸一起长大,从小青梅竹马,私底下都托付了终生,却被罗家家主当做礼物献出去,罗啸怎么能忍?!
冲动是血性,结果却并不完美。罗啸一个十里级行者,能翻起什么大浪?自己被捉拿起来,狠狠毒打,为了给卓将军献媚,还绑来活祭大妖!
罗啸不甘心,不甘心啊!
罗寐是不是早已被卓将军欺凌?她蜷缩在哪里,无助的呼喊自己名字?可罗啸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绑在木桩上,等待大妖来吃。
“我要杀了卓将军,灭了罗家全族!赌上我的命,让我的灵魂入阿鼻地狱,受永世折磨,也要完成这个愿望!”无能为力的罗啸,只有发下最狠毒的咒誓。
夕阳沉下,暮色来临。
祭台下的郡民,渐渐散去了,夜风骤凉,吹在罗啸沾满血污的赤条上身。
被毒打的半死不活,又受寒风刺激,罗啸已经昏迷过去,身体不自然的绯红,发烧烧的神志不清,嘴里叽里咕噜,下意识的恶毒诅咒。
终于,夜幕完全遮蔽,无星无月,一片漆黑中,大河里河水咆哮,一条黑带也似流向下游。
乌云偶尔裂开一条小缝隙,星月微弱光辉透下,勉强看清祭台上黑乎乎人影。
浓浓的黑色雾气,自荒古丛林方向席卷而来,宛如拥有生命一般,涌向活祭祭台。
这个时候,罗啸早已失去意识,浑身热气蒸腾,大汗淋漓,烧迷糊了。
黑雾包裹了祭台。
捆绑罗啸的麻绳,悄无声息的寸寸断裂,罗啸身体烂泥一样,哐当跌倒。
黑雾中居然有诡异说话声:“咦,这个人好像快死了,赶快把他弄回去。死了可就没有半点价值了!”
另一个声音:“好……等等,这是什么!”
罗啸身边,摆放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他日常生活用品,这是祭祀规矩,祭品平日使用过的家什,也要一并供上。
现在,其中那半截画轴,忽然在没有外力帮助情况下,自己展开来!
摊开的画轴,半人宽,一人长,爆发出强烈毫光,将包裹祭台的黑雾撕开,如同一把利剑,洞穿苍穹上的乌云,冲入不知几千万里的高空。
“这是……什么?”
黑雾中的声音,显然并不认识这半截画轴。
“啊!这是多少‘阵’!‘大坤厚土阵’、‘黑屠妖爪’、‘百雷斩生阵’、‘真空火’、‘冰风涅槃’……太多太多,足有百万,不不不!简直亿万!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行器?!绝不可能!快,杀掉这个人,否则咱们危险!”
噗!罗啸胸口,开了个透明窟窿,心脏不知所踪。
“啊——”
光芒瞬间爆发,照亮整个石湖郡。如白驹过隙,瞬间沉寂,天地间恢复黑蒙蒙一片。
那片笼罩祭台的黑雾,悄然散去,凄惨嘶吼,也渐渐消散掉。江边的祭坛上,夜风冷冽,只剩下躺在木台的罗啸。
爆发出莫名力量的半截画轴,收敛光芒后,与普通残画有些不同。画面中无数米粒大小小人儿,蚁群一般,栩栩如生,展现千姿百态,世态炎凉,竟是如同一方世界。
很快,画轴中一层雾气浮现,遮挡住那些活灵活现小人,雾气浓郁,并且在雾气之上呈现另一种伪装画面,是连绵群山,山间一条大江如龙。画面恢弘大气,笔锋颇有大家风范,但是死气沉沉,没有活物。
罗啸趴在祭台上,胸口巨大空洞中,可以看到残缺的内脏血肉。细小肉芽疯狂蠕动生长,须臾功夫,竟然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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