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减三等,有这等好事?”周孝宇一下子愣住了,继而狂喜不已,减三等啊,莫非我不用挨板子了,甚至连流配都不用了?想到这里不由向刘仁和瞟了一眼,眼睛眨了眨,调戏一下。小样,让你刚才笑我。
刘仁和扫了周孝宇一眼,沉声说道,“那你说说,怎么个罪减三等?”
白师爷何等人物,自然明白刘仁和老大不痛快,但是他作为师爷,这些奖励是律法规定的,不说出来他就属于玩忽职守,渎职懈怠,到时候受罪的是他,相信刘仁和能体谅他的苦衷,于是拜了一拜,严肃说道:“回大人,周孝宇先前所受刑罚为杖五十,流配一年,今罪减三等,一等者,免杖,二等者,免流配,押入县衙大牢,刑期减半,三等者,刑期减半。”
周孝宇被这一连串的刑期减半弄得快幸福的昏掉了,两个刑期减半,那不就是没有刑期了吗,再加上免杖,免流配,那不就是无罪释放吗,苍天开眼,苍天开眼那。周孝宇说着握了握拳头,做了一个后收的姿势,暗暗庆祝了一下,谁说衙门最黑的,那是对囚犯来说,对于我这样的守法公民,还是像大熊猫一样受保护的。想到这里,看向刘仁和的眼神更加得意了。
白师爷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此说来,罪犯周孝宇经过罪减三等后,已是免杖,免流刑,只需在县衙大牢服役三个月,就可释放。大人,卑职讲完了。”白师爷说完又施了一礼,退回一旁。
“来呀,将周孝宇押入大牢。”刘仁和果断的将一只令牌扔下,冷冷说道。两名衙役站出来,拉着周孝宇向外走去。
“等等,大人,草民不服。”周孝宇猛的一愣,不是说无罪释放吗,怎么又来个三个月?莫非刘仁和看自己不顺眼,故意给自己穿小鞋?
宋朝的审判制度周孝宇不懂,但是看电视电影却是知道,知县审案都是一言堂,说怎么判就怎么判,别人根本无权插话,除非是有更高一级的官员在场,但是这种芝麻大点的小案件,怎么可能劳师动众,发动三堂会审的大规模,不要说这桩案子了,就是平时的凶杀案,也享受不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你还有什么不服的?”刘仁和不耐烦说道,神情之间已经满是厌烦,这个家伙,怎么那么难缠呢?
“大人,草民明明听白师爷说的是刑期减半,两个刑期减半不就是无罪释放了吗,怎么……靠,你们的刑期计算不会是累加的吧?”周孝宇本来还振振有词,说到中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说了出来。
白师爷急忙站了出来,轻咳一声,表示要发言了,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刘仁和有没有生气,但是心里也是忐忑不定,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补救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了。
作为一个师爷,在暗处操控局面,让事情朝着自己谋划的方向发展,很多时候,上级的命令就是自己的命令,而且就是出事了也有人顶着,自己不用担责任,这是非常有利的;有利必有弊,师爷最大的忌讳就是千万不能惹上司不高兴,上司不高兴了,哪里还会听你的,你被冷落了,价值无法体现,就跟废人无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师爷就相当于皇帝宫里的那些妃子们,也是需要争宠的。
白师爷正色说道:“你说的没错,本朝律法从来都是累加的,一年刑期减半,就是半年,半年刑期减半,就是三个月,所以你还要再服三个月的刑期,而不是无罪释放。”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刘仁和见周孝宇吃瘪,觉得心中又出了一口恶气,大声喝道,喊完之后登时后悔了,自己堂堂七品知县,朝廷命官,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这个小囚犯较上劲了,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的,而且貌似还打了个平手,至于吗?心中烦闷之下,刘仁和摆了摆手:“退堂!”
“威……武……”衙役又喊了出来。在这阵庄严浑厚的退堂声中,两个衙役押着周孝宇,大步向大牢走去。
周孝宇进入下邑大牢的第一天。中午。
“起来了,起来了。吃饭了,吃饭了。”一个狱卒拿着根木棍,挨个敲打牢门,另一个狱卒拎着个大饭盒,挨个在有犯人的牢房门口摆上大碗,在旁边的小碗上倒满清水。
一个馒头,一小点咸菜,一碗清水,这就是犯人的午饭,这还算不错的了,赶上了和平年代,稍微性有些动乱的话,咸菜压根没有,单单一个馒头一碗水,若是赶上乱世,兵匪横行的时候,馒头直接就没了,只剩下一碗清水,当然,若是有人攻打县城,那不好意思,水也没人给你送了。
偌大的下邑大牢,一排十间房,对门而立,共计二十间,现在囚犯少,房子也宽绰,每个囚犯都能住单间,不过就这样也才住了七间,剩下的十三个房间空空如也,连稻草都没铺。
囚犯们睁开浑浊的双眼,衣衫不整的爬起来,喝水吃馒头,一天两顿饭,早饿了大半天了,现在就是吃馒头也香。
一个方脸的衙役将馒头和水发完,转身回去,待走到牢房最前面的时候,却见还有一名囚犯正躺在稻草上,头歪身子斜的,怀里抱着一打稻草,睡得直流口水。
“周孝宇,起来,吃饭,周孝宇。”方脸衙役又敲了敲牢门,大声喊道。
周孝宇睡得正香,冷不丁外面一片嘈杂声,不由嘟囔了一声,半趴着身子,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咣咣咣。”敲门声比之前又高了许多,方脸衙役隔着木棍大声喊道:“周孝宇,起来,整个下邑大牢就数你刑期最短,你还不老实点尽快出去,想闹事是不是?等会管监大人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哼,我可告诉你,我们不好过了,你也别想好过,不吃是不是,行,不吃我拿去给狗吃?”
牢狱之中的狱卒,对犯人的态度绝对不能算好,但是也不会无端的找茬,这些狱卒都是外面雇佣来的,为了挣钱才来的,所以只要保证犯人们按时吃饭,不闹事就够了,至于出了什么情况,那就不是他们的责任了,但是如果犯人们因为饥饿或者干渴而出现状况,他们的责任就大了。
衙门里除了那些狱卒之外,还专门设了一个管监职位,专门监察那些狱卒,以及配合县衙做好犯人的接收,发配工作,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在这座监狱内却是最大的,一旦让管监知道囚犯的饮食工作做得不到位,保不准对手下又是一顿训斥。
周孝宇轻叹一声,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这才发觉情形不对,猛的一拍额头,忘了,在县衙大牢呢:“想不到来到这里的第一场大觉,却是在大牢内睡的,哎,起床,吃饭。”周孝宇慢慢站了起来,拿起破旧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半碗,然后抓起馒头,又坐回原处,啃起了馒头,剩下的那点咸菜,孤零零的扔在那里,理也不理。
方脸衙役见周孝宇开始吃饭,这才不言语,返回过道处的桌子旁边,和另外那个衙役吃起了午饭,两张椅子,中间立着一张半旧的方桌子,上面摆着四道菜,六个馒头,中间还有一个汤,简单的饭菜,能吃饱。
方脸衙役吃了个馒头之后,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筷子,眼睛半睁半闭的靠在椅子上,一脸倦相。另一个衙役也不管他,吃完一个又一个,直到三个馒头全部进肚,桌子上的菜一卷而空,这才端起汤碗一气喝了大半,擦了擦嘴。
这阵功夫,方脸衙役闭着眼脖子向后仰,一直向后仰,猛的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在地,方脸衙役猛的醒了,急忙坐直起来,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嘴里哼哼两声:“恩,恩,东宝,你吃完了?”
于东宝将最后一口汤喝完,笑道:“怎么着,金兴哥,今天表情不对呀,就吃了一个馒头就犯困了,是不是昨天跟嫂子又折腾半休啊?”
宋金兴撇了撇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不屑说道:“昨天跟东关街那帮人玩太晚了,散场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刚到家又没轮得着睡觉,啊……困死我了。”宋金兴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狱卒们都是三班倒,每十天一换,每班两人,值四个时辰的班,然后换下一班,总之要保证大牢内昼夜都有人,这些狱卒都是三四十岁,该追求的都追求完了,人生也荒废了一半,;老婆孩子都有了,现在能放心上的事也不多了,所以一得空就想放松放松,寻点刺激什么的,吃喝嫖赌,爱好什么做什么。
“嘿嘿,了解,谁赢了?”于东宝希翼的看着宋金兴。
“还能是谁,刘四眼呗,你昨天没去?”
“媳妇拦着不让去,说多少钱都得输光,再说她今天要回娘家,我还得看一会孩子。”
就是封建社会的宋朝,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大男子主义,疼爱老婆,尊重老婆意见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不让去好啊,就昨天那阵仗,谁去谁输光,不是金兴哥说,那刘四眼绝对是通神了,怎么赌怎么赢,妈的,祖坟冒青烟了。哎,你,看什么呢?”宋金兴一指最边上的牢房,正是周孝宇所处的那间牢房。
周孝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馒头吃完了,而且清水和咸菜全部被扫光了,现在正靠着木笼子的一边,听二人聊闲话,见宋金兴看来,急忙摆手道:“大哥,大哥,别误会,我是听你们说着好玩,这才忍不住听了几句,你说的那个刘四眼是永安街街头的那个刘狗子,外号叫刘四眼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