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越天空回到尚方苑的时候,徐则成吩咐家丁搬来的新家具也已经替换得差不多了。
越天空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未走几步,便看见徐则成正带领着七八名刚刚干完活,手里还提拉着从以前尚方苑替换下来的旧家具。
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累坏了。
越天空嘴角一歪,眼珠子转动了两下,豁然从手指上脱出那枚以前父亲赠送给他的玉扳指,慢步走上前去,对着徐则成说道:“徐管家,这深夜还要劳烦你们前来搬运家具,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着,他忙不迭失的将玉扳指递给徐则成,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个玉扳指你手下,将它拿去兑换了请弟兄们吃顿饭,喝个酒什么的,就当本少爷赏给你们的。”
徐则成一愣,看着眼前这枚成色纯正,晶莹剔透,而且绿中带白的玉扳指,不由两眼发光,不过碍于情面,两只手来回揉搓了两下却也终于还是没有伸出手,推诿道:“大少爷您真是太客气了,小的只是听从老爷吩咐来办事而已,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又岂敢邀功呢,都是分内之事,大少爷就不必介怀了。”
言词之间,虽然看着那玉扳指好似两只眼珠子都快要滴流出来了,但在府中任职管家一职多年,对于许多人情世故都圆润得十分透彻的徐则成还是没敢将玉扳指收下,而是往越天空的方向推了回去。
“就是啊大少爷,这玉扳指您就拿回去吧,能给主子办事,那是小的们的荣幸。”
“没错儿,我们都跟随老爷这么多年了,受过的恩惠也不少,如今大少爷能够扬眉吐气,我们这些小的也跟着沾光,只要您以后发话,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至于这玉扳指,我们万万不敢收。”
“万万不敢收,还请大少爷收回去吧。”
“请大少爷收回去!”
“收回去吧…”
“……”
这时候,徐则成身后那七八名刚干完活的家丁们,眼看着越天空为了答谢他们而拿出玉扳指出来之时,马上纷纷上前让越天空收回去,决不敢收。
“这……”越天空一时间有些尴尬,这玉扳指顿时像个烫手的山芋,这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其实,他早就从残留的记忆中得知,这些家丁早年便跟随父亲,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即便是对于越天空这个被郭夫人一系的人等由来视为废物对待,他们却从来不为所动。
至于那徐则成,虽然在派系方面的站脚立场显得有些摇摆不定,甚至一度与郭夫人一方来往甚密,但他祖上三代都是越天世家管家,在家族地位轻重方面还是倒挺识相,既不表明立场,也不公然与哪一方做对。
所以这些年来,对于越天空的态度,他也是表现得十分含糊,毕竟,父亲对自己疼爱有加,而他要想继续在越天世家安稳的呆下去,也就不能做事做得太明显了。
今晚,越天空体内武丹形成,并且一举将两名劲力达到四段的护院击败,包括越天照为了表明自己的爱子之心所做出来的事情,那也足以说明,这个越天世家,迟早都是越天空的,所以在这些方面,他自然也得好好掂量了。
“行了大少爷,这玉扳指您就拿回去吧,小的岂是那种趋炎附势,贪图便宜之辈呢。好了,小的还要回去向老爷复命,您就早些歇息吧。”
徐则成眼前情形似乎不允许他再有收下玉扳指的可能,便是顺手推舟,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将玉扳指塞回了越天空手里,简短道了个别,便是大手一挥,领着七八名家丁朝着院落门口走去。
这时候,刚刚回住处收拾完东西的洛碧云刚好赶来,与那徐则成碰了个正着。
“徐管家…”洛碧云微微低身,语气显得十分恭敬。
徐则成微微点头,回过头去看了越天空一眼,脸色微变,转过头来,一脸正色的看着洛碧云,相较素日威严的语气倒是增添了几分柔和:“从今天起,你便是大少爷身边的贴身丫鬟了,日后要好好侍奉大少爷,切莫怠慢,知道吗?”
“是,徐管家,奴婢谨记教诲。”洛碧云似乎十分惧怕这位徐管家,依然不敢起身抬头,而是小心回答着。
不远处的越天空将这看在眼里,心中感概多如繁星皓河。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事情却发生了诸多变化。
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外来客,先后经历了长平道荒漠遇险,黑衣社和圣衣社四位天王从而得知自己千世武宗的转世身份,再回府杀容妈,打护院包括父亲挺身而出维护自己,亲自以一个家主,一个父亲的身份替自己摘掉废物的头衔,这一切,好似如梦似幻一般,充满了不可思议。
“兄弟,这发生的一切,你在天边都看见了吗?你,不再是废物,而是堂堂越天世家的长子大少爷,再没有谁敢欺负你,不过这些,却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
曾经的尚方苑虽然是废物少爷的居住场所,室内桌椅简陋,陈旧破败,身边更无奴婢侍奉。不过因为他是大少爷的关系,却是修葺得十分开阔,占地至少有数十亩。整个院落,一共有五间房,分别是客厅,主卧室,客人房,奴仆房及杂房。
而长此以往,这诺大的院落却只有越天空一人居住,除了主卧室稍显干净点之外,其他几间房都十分糟糕。
不过这些在长期做惯了体力活的洛碧云眼中却不是什么难事,收拾新家具,摆放位置,擦地抹柱,三个时辰不到,尚方苑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呼,终于收拾完了。”
洛碧云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擦去额头上不住冒下的汗珠,心想着从今往后便伺候大少爷,再也不用忍受曾经主子的欺辱,她心里就是一阵畅快。
微微出神之时,面前忽然递来一杯水。
“累坏了吧,来,喝点水。”
越天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似乎具有穿透心灵的力量,将整间屋子充斥得饱满万分。
洛碧云一怔,旋即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殷切的越天空,她心里不觉一股暖流缓缓流动,遍及全身。她此刻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能够永远伺候着这位和蔼的少爷,即便是少活十年也愿意。
“谢谢大少爷。”
接过水杯,微微抿了一小口,抬头看着头顶那已经钻入云雾中的明月,转过头来,柔声道:“大少爷,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嗯好,以后你就住在那间客人房吧,反正我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
“大少爷,你……”
洛碧云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已见得越天空微微一笑,转身朝着主卧室走去。
……
回到房中,越天空坐在床榻之上,低下头来,目光不自觉的扫到了那本天劲功秘籍,回想着方才进入修炼之中但却似乎无法突破那第六段的屏障,百思不得其解:是我哪里修炼得不对,还是漏掉了什么细节呢?
心中好奇之心浓烈之至,越天空顿时睡意全无,心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不妨在好好钻研下这本天劲功秘籍,看看自己到底哪个地方出了差错,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突破那六段屏障,在年终比武之时,与越天鸣一较高下!
一念及此,他也不再犹豫,马上盘膝而坐,平静了一下内心之后,翻开了天劲功秘籍第六段书页。
越天空全神贯注的看着书页,将那满篇密密麻麻的心法口诀文字牢记于心,但是却与脑海中的文字并无多少出入,始终不得要领。然而,就在他将目光挪动到旁边空白处的一则心法体会之时,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上面有一段话,用朱红字写得极大,十分惹眼,越天空仔细看了几遍,之后读了出来:第六段劲力便是分水岭,就好比悬崖与平川,一旦踏过,便是平步青云,顺流直上。反之,如若未能踏过,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最重要的一句话,却是最后一句:能将分水岭完全掌握,在悬崖与平川的交汇处完全融合的关键就在于,武者是否做到全身心投入,摒弃所有杂念,将大脑保持无妄无为之境,空太明朗。
读完这句话,越天空心中似有所悟,收回了目光,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洞穿世间一切的睿智,这并不是一种刻意的伪装,而是仿佛从骨子里就带着的。
还记得当时自己在修炼第六段劲力之时,一心想着要抓紧修炼,突破这许多武者终身无法逾越的鸿沟,尽快让别人刮目相看,相信许多武者在修炼这一段的时候,定然是心绪复杂,难以安宁,未能做到那文字之中所要求的无妄无为之境,才导致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吧?
难怪我并没有将第六段突破,原来是因为我心虚浮躁,尽管全身心的投入修炼,但是脑海深处那一揭变出的杂思却是作祟不止…
一双晶亮若满天星辰的眼睛慢慢的闭了起来,皱眉,闭嘴,深呼吸,几番交循之后,这才勉强将那些所有羁绊自己修炼的杂思摒弃在脑海最深处,片刻之后,那澎湃的心潮便得以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而就在那股劲力气息直达入体内的关键时刻,越天空便是毫无挣扎的完全放松了下来。
并没有一丝刻意,就只是单纯的脑海中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按照气息的走向与它完全连成一片而已。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够进入这样的心态之中,不管是潜意识的作祟,还是出于本能的反映,他只知道这种突然的变化会给自己接下来的修炼带来莫大的帮助。
当劲力气息自喉咙滑向丹田那条开辟铺就的劲力道路之时,脑海中豁然泛起了天劲功劲力第六段的运行落线来。
体内各处郁结的筋脉顿时被如浪潮一般狂涌而至的劲力充斥着,他的天劲功劲力,不知不觉已经提升到了第五段的巅峰地步。
无数劲力从身体各处集中了起来,接着慢慢的在丹田之处汇聚,并且沿着开辟出的劲道路线,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慢慢积蓄着能量…
就这样温养片刻之后,越天空的脸色突然变了,那是一种极其沉稳和冷静的感觉,就仿佛天踏下来,地陷下去也无动于衷的崩山之感,就连他自己也为眼下所产生的感觉有了一丝吃惊。
终于,当体内所有的劲力达到顶尖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冲击之感铺就四肢百骸,那澎湃汹涌的劲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第六段的劲力路线冲击了过去。
没有任何的喜忧掺杂,没有任何的怨恨纠葛,没有七情六欲的所有杂念,就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把这些劲力力量完全输送到第六段那个暂时还未开辟,仍是一片荒芜之地的地方去。这,便是越天空此时所有的心思。
轰!
脑海中豁然传来了一声如同雷霆一般的爆响,越天空顿时感觉浑身酥软,虚弱无力,就仿佛是肉身与神魂完全脱离了开,在眼皮子闭上的那一刻,脑海中的画面转变了,似乎又来到了那处无任何生命迹象,好似深渊一般的黑暗地底。
他似乎又经历了当日在悬浮孤岛内部,被周围无数断裂的圆柱淹没,意识漂浮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而不停挤压缩小,沸火灼烧与澎湃浪涛交替冲击的巨大画面。
最后,就在四周事物完全崩塌,又从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冥冥的苍老声音之后,他的所有游荡在外的精神念力重归到了脑海,陡然睁开眼来。
越天空不禁浑身打了个颤,恣意的扭动了一下脖间和腰际,便就感受到了身体相较之前已经发生的不同变化。
在他的体内,原本隐晦似乎从未被探索过的幽暗深处忽然呈现出了一片光明,而且充满了勃勃生机,欣欣向荣。那比之前更为强大的劲力正如流水般缓缓朝着第六段劲力的方向流动而去,浑身上下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完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慢慢的抬起头来,夜幕已被初晨完全遮盖,他的目光捕捉到了朝阳初升之时第一缕相对柔和的光线。
第六段,这个被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屏障,就这么被越天空这匹脱缰野马驰骋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