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内衬深黑色襦裙,外着紫红色鸾凤外裙,头戴十二根金制凤钗,发髻顶端还配着一支紫玉游凤短簪,显得华贵异常。宣室殿外的宫女见是她,忙行礼道:“参见皇太后娘娘。”她轻轻摆手道:“陛下呢?”刘兆身边的舍人王福走来躬身道:“回皇太后的话,陛下正歇息呢!”郭太后瞟了他一眼,沉声道:“哦?那是哀家来得不是时候?”王福忙跪下道:“奴才不敢有这样的意思……”郭太后手一抬,止住了他的话道:“哀家要单独和陛下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刘福犹豫一下,却终是不敢违背郭太后的意思,带着宣室殿外的宫女一同退下。
刘兆仰躺在龙榻上,一旁的矮柜上放着一排凌乱的御制酒壶,而他早已就昏睡过去,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郭太后走进来。郭太后缓步走到龙榻旁,凤眼紧盯在那一排酒壶上,伸手拿起一只轻晃,里面已是无半点酒液。她冷哼一声,将酒壶重重放在矮柜上,发出沉沉的一声响。刘兆听到声音,迷糊的睁开眼,喃喃道:“王福,干什么你?”
郭太后冷声道:“陛下不在正殿处理政务,跑到这里来喝得烂醉如泥,成何体统?”刘兆听到她的声音,痴痴笑了一声道:“朕道是谁呢!原来是母后!”郭太后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哀家处置一个宫女,便让陛下如此不痛快么?”刘兆苦笑着直起身来,晃晃悠悠道:“朕哪儿敢啊?朕这个皇帝是母后扶持的,朕怎么会对母后不满呢?”郭太后冷眼瞧着他,半晌才道:“如此,陛下还在这里干什么?”说罢又朝殿外道:“来人!去备下醒酒汤,待陛下酒醒了,就扶他到正殿去!”王福听见声音忙进来,见刘兆正扶着龙榻的边框苦笑,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跪地道:“奴才遵旨!”郭太后狠拂衣袖,转身离去,只余刘兆一人扶框冷笑。
王福见郭太后走远,忙上前扶着刘兆坐下。刘兆躺在龙榻上,眼泪静静的流下道:“王福,朕是不是很没用?”王福见四下无人,凑近刘兆道:“陛下,奴才刚刚听说,紫云姑娘腹中孩儿一切都好,昨儿个还开始有胎动了呢!”刘兆一闻这话,直坐起来道:“此话当真?”王福笑道:“奴才还敢骗陛下么?这可是暴室的管事亲口告诉奴才的!”刘兆放声大笑起来道:“如此便好。”半晌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道:“待她生下孩子,她……”王福一怔,低下头叹了口气劝道:“陛下还是想开些,这人啊,都是有命数的!”
雨倩端着一碗玉脂羹走进如意殿,见许凝嫣又坐在窗前发呆,轻笑着上前道:“夫人又发呆了!刚刚听前面儿的黄门说,前殿宴席已经结束了,待给太后娘娘请了安就过来,夫人快吃些东西吧!”许凝嫣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又胡说八道些什么?”雨倩“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本来就是嘛!夫人,您害羞什么?”许凝嫣一时脸红得厉害,从她手中接过碗,不去搭理她,只低头喝碗中的羹。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刘章却还未到如意殿,许凝嫣觉得心疑,平日他早该到了,忙令雨倩去看看。“雨倩,如何?”许凝嫣见雨倩进殿来,忙迎上去问。雨倩神色犹豫,只道:“殿下仍在临凤台,说是要陪太后娘娘用膳。”许凝嫣点点头,却仍是放心不下,思索半晌道:“走,咱们去临凤台。”雨倩闻言,慌张的跪下道:“夫人饶命,殿下,在凌妍殿。”许凝嫣皱眉道:“怎会?殿下昨日不是说要到如意殿来的?”雨倩伏下身子道:“刚刚听说郭夫人在怡园内跳舞,殿下经过看见了,便坐下赏舞品酒,殿下刚刚在宴席上本就饮了酒,谁料竟喝醉了,郭夫人便将殿下带到凌妍殿去了。”许凝嫣只觉脚下虚浮,一晃神竟跌坐到地上。
雨倩忙上前扶她道:“夫人,咱们要不要……”许凝嫣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雨倩虽不放心,却也不得不听从她的话退出如意殿。许凝嫣便静坐在殿内,一言不发。
待到黄昏时分,雨倩还未听见殿内有声响,心下担心,轻声唤道:“夫人,该用晚膳了。”却仍是没有回声。雨倩心中焦急,等不下去径直推开门,却见许凝嫣仍呆坐在殿内。雨倩稍作思索,还是轻步走过去道:“夫人,传膳吧!”许凝嫣这才回过神来,温语道:“什么时辰了?”雨倩见她反应并未过于激动,忙道:“已是戌时了,看样子殿下今晚会在凌妍殿歇下,不如夫人先用膳吧!”许凝嫣抬起头瞧一瞧她,默然颌首只做同意。
刘章此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郭亦芙正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心中一紧。郭亦芙娇媚笑道:“殿下醒了?”刘章径直坐起来,酒劲还未完全消却,身子有些晃晃悠悠的。郭亦芙忙上前扶着他道:“殿下刚刚醉了,妾便命人将殿下扶来凌妍殿。殿下可觉得好些了?”刘章见她一脸兴奋,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郭亦芙笑道:“已是戌时三刻了。”刘章慌忙掀开锦被起身道:“这么晚了?”郭亦芙一惊,忙道:“殿下这是做什么?”刘章看看她,犹豫片刻道:“本王答应了嫣儿要去陪她的……”郭亦芙本笑意盎然的脸上顿时变了色彩道:“殿下!莫非殿下连陪陪妾都不行么?许凝嫣是殿下的嫔妃,妾也是!”刘章轻轻拂去她扶住自己的手道:“本王……下次再来陪你。”说罢大步迈出凌妍殿,只余郭亦芙掺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许凝嫣看着眼前食桌上的珍馐,抬起箸却又放下道:“雨倩,撤下去吧!”雨倩愣了愣道:“可是夫人您还没用膳呢!”许凝嫣勉强笑道:“不用了,我并不饿。”雨倩明白劝不动她,吩咐一旁的宫女将食桌撤下,又服侍她坐到铜镜前,为她撤去发髻上的繁复发簪。许凝嫣亲手拆下一支和田昆仑玉制的长簪,上雕着香雪玉兰的花饰,美艳却又不张扬,清雅中又透着些许妩媚。这是刘章亲自着人打造的,许凝嫣对它爱不释手,此时见它却有些许无奈。
雨倩猛一回头竟见刘章正立于身后,眼神凝于许凝嫣的侧脸,心下一喜跪地道:“奴婢参见殿下。”许凝嫣似是有些不相信,抬起头果见刘章正站在身旁,喜不自禁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痴痴叫了声:“殿下……”刘章摆摆手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径自走到许凝嫣身后,有些笨拙的为她拆着发髻。“呀!”许凝嫣一声低呼。刘章忙停了手略带紧张的问道:“弄疼你了?”许凝嫣美眸轻盼,含羞道:“殿下怎么亲自为妾卸妆?”刘章痴痴笑道:“这有何难?朝堂之上本王尚且应付得来,莫非还拆不了着发髻么?”许凝嫣“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便随他去。刘章望着她在铜镜中的倩影,柔声道:“这一世,本王只为你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