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躬身走进宣室殿,见刘兆正坐在软榻上微闭着双眸假寐,小声道:“启禀陛下,皇太后娘娘传召陛下。”刘兆忽的睁开眼,半晌才道:“愣着干什么?摆驾椒房殿。”王福怔了怔,待缓过神来时刘兆已经起身让一旁的女官替他更衣了。郭太后抱着刘麟坐在御台上,听见闻秋进来轻声道:“启禀娘娘,陛下求见。”郭太后一怔,着实没有想到他今日竟会这么听话的来见自己?刘麟轻轻摇晃着她的衣袖喃喃道:“皇祖母,父皇来了!”郭太后回过神轻轻点头,对一旁的乳母道:“把殿下抱下去!”刘麟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叫:“我不走!我要父皇!”郭太后皱皱眉,厉声呵斥呆立在一旁束手无策的乳母道:“还杵在那儿干什么?把殿下抱下去啊!”乳母忙躬下身子半哄半骗的把刘麟抱起退出内殿。
刘兆眯着眼立在椒房殿外听着殿内刘麟稚声的吵闹,一旁的王福略有些不忍的轻声道:“陛下,小殿下吵着要见您呢!”刘兆似是并不在意,轻瞥他一眼道:“那又怎样?”闻秋此时莲步出来道:“启禀陛下,皇太后娘娘请您进去。”刘兆轻笑一声道:“多谢姑姑了!”闻秋怔怔地看着他,连他走进殿去都没有回过神儿来,还是一旁的宫女轻声提醒道:“姑姑,陛下已经进去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走进殿。
郭太后抬眼见他已经走进来,行了一个大礼道:“儿臣参见母后。”郭太后和声笑道:“平身!”待刘兆起身后才道:“陛下今日来得倒快!”刘兆轻笑一声道:“母后说笑了!”郭太后愈发觉得有些奇怪,再仔细打量着他,自从刘麟的生母紫云死后,刘兆便像是故意和她作对,每次到椒房殿来都一身素服,若是教训他不该在宫中如此穿着,他便会嘲讽一笑道:“怎么?母后不记得如今还是父皇的丧期么?”但是今日他却着了红黑交替上绣盘龙,旁饰锦绣山河图的直裾深衣,盘起的发髻上戴着一支雕龙长簪,尽显天家气派,竟让郭太后有一时失神,以为自己见到了先皇。
刘兆见到郭太后的反应,含笑坐下道:“以前是儿臣不懂事,还望母后原谅!”郭太后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就想明白了,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没事,你想明白就好。”刘兆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还请母后放心!”郭太后此时稍放下心道:“哀家今日召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先皇忌辰的事宜。”刘兆低下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一切听凭母后做主!”郭太后满意的露出端庄的笑容道:“既是如此,就由郭显来安排吧!”刘兆忽的伏下身去道:“儿臣有一事想禀报!”郭太后挑挑眉,迟疑一会儿道:“哦?何事?”刘兆深吸一口气,嘴边笑意不减道:“三日后便是先皇三年忌辰期满,儿臣,想要立皇后了!”郭太后一惊,却也不动声色,眼睛只盯住他,半晌才道:“原来是这件事啊!是哀家疏忽了!”刘兆心中冷笑一声直起身来道:“依儿臣看来,昭昀殿李美人就不错,您说呢?”
郭太后面上的笑容敛去,李美人?她不正是刘章的生母李皇后的侄女?先皇在驾崩前执意要把她指给刘兆,莫非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刘兆仍是笑着,只是在郭太后看来,那笑中带了些许冰冷,他道:“母后,您为何不说话了?”郭太后复又笑出来道:“无事!哀家瞧着李美人也不错,再者她又是先皇亲自指的婚,怎会不好呢?”刘兆面不改色道:“如此说来,母后是同意了?”郭太后目光冰冷,直视刘兆的眼睛道:“此时哀家还要再和宗亲们商议商议,待到先皇忌辰后再说罢!”刘兆早已预料到她会这样说,笑容更浓道:“母后不必担心,这是儿臣的九叔梁王连同各路诸侯一同上表请求的呢!”郭太后手指紧握,面上却没有丝毫愠怒道:“好!既是如此,哀家怎好再阻拦?”说着转过头道:“闻秋!拟哀家懿旨!”
闻秋跪在一旁的书案旁道:“诺!”郭太后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传,哀家凤谕,立昭昀殿美人李氏为皇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闻秋写完,迟疑了一下,还是依照规矩将手中的旨意递给郭太后过目。郭太后的手握得极紧,闻秋在她身旁看得真切,却又不敢出言。郭太后默然看着这张旨意,半晌才抬起头,笑意全无道:“如何?陛下还有事么?”刘兆笑出来道:“怎么母后不为儿臣高兴么?”郭太后僵硬的坐直身子道:“怎会?哀家高兴得紧!”刘兆点点头道:“只是这封后大典以后,按律皇后应当搬到椒房殿来啊……”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然而意思却溢于言表。郭太后深吸一口气,凤眸明睁道:“陛下放心,待封后大典后,哀家自当搬到凤仪殿去!”刘兆呵呵一笑,起身道:“如此,儿臣便告退了!”
看着刘兆大步走出殿去,郭太后大口喘着气,闻秋却又不敢上前劝她,只得站在一旁肃立。郭太后的目光又回到了手中已经被自己紧捏的旨意,恨恨地轻声道:“刘兆!咱们走着瞧!”说罢将那张懿旨狠狠地扔下御台。
刘兆立于未央宫的城楼上俯视着这座华丽宫殿笑出声来,眼泪竟随笑声一同流了出来。他并未抹去这眼泪,只随它肆意流淌。王福快步走来道:“启禀陛下,皇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传到昭昀殿了!”刘兆止了笑,冰冷的眼神向前延伸,那方向……
宛夫人手中拿着刚刚送来的简报,不由皱眉。许凝嫣觉得奇怪,上前跪坐在她身旁道:“母后,是何事?”宛夫人放下简报,深叹一口气道:“陛下,要立后了!”许凝嫣一时吃惊,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呆坐在一旁,半晌才出声道:“是郭家人么?”宛夫人摇摇头道:“最奇怪的便是这一点,她竟下旨要立玉宁姐姐的侄女李美人做皇后!”许凝嫣不知她说得“她”是指谁,也不知她说得“玉宁”是谁,只道是长安定是有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