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稳,便见一个鹅黄色的小人飞快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都惊慌失措的担心小人跑得太快跌倒。果然小人一脚踩上襦裙的裙摆,身子向前掺去,身**人皆是一惊,却见小人已是跌入了一个月白的怀抱中。小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银铃似的声音道:“父王,妘姬好想父王!”
刘章闻言笑着将她抱起,一边向临凤台走,一边问她道:“父王也想你啊!几日不见你又重了!”妘姬“咯咯”的笑着,忽的想起什么道:“父王,宸哥哥也很想父王呢!父王去看看他吧!”
刘章面色明显一沉,想到刘宸,不知为何总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他是郭亦芙的孩子,却总觉得他身上有着自己熟悉的影子。刘宸极是乖巧,天资聪慧,年仅三岁便能熟背《论语》和《孟子》。只是,无论这孩子有多好,自己不能也不想对他如对妘姬这般,只因他是郭亦芙的孩子。
妘姬见刘章似是有些动怒,忙道:“父王,您快点去临凤台吧!王祖母等着您呢!”刘章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妘姬自小便由宛夫人亲自抚育,极是让宛夫人疼爱。一到临凤台便扑进宛夫人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祖母,您瞧,父王回来了!”刘章向宛夫人行一礼,在一旁坐下,便再不发一声。
宛夫人心中暗叹,这孩子自嫣儿仙逝后,便甚少如从前那般倚靠自己,想来定是仍对当年自己未让宫人告知他嫣儿血崩之事而有怨言,但他始终是个孝顺的孩子,无论心中有多少怨言,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三年来,母子二人便这般过来,想来也苦闷。
坐了一会儿,刘章便道是要去怡福殿处理政事,宛夫人也不便多留,只道是要他按时用膳,别累着,就让他退下了。看着他的背影,宛夫人心中不觉愈发难过,不知若当年是自己告诉他嫣儿的事,而不是由郭太后的嘴中说出,今日她母子二人会是如何境况。
还未如怡福殿,便见怡福殿的女官手执一份簿子走过,刘章忽的想起什么,喊住她问道:“这是又要选女官了么?”那女官点点头道:“回殿下的话,正是,这簿子是方才从凌妍殿送来的,郭夫人已选好了女官,正要去接呢!”刘章取过簿子,翻开看了看道:“这簿子上之人倒是从未有耳闻,既是要选女官,自是要选德才兼备之人。”
那女官忙点头称诺,复又问道:“不知殿下属意何人?”刘章未看她,轻轻道:“本王听说,奉陵邓公之女如姬是个才女,就她吧!”那女官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可是殿下,那如姬已是冯家妇,怎可让她入宫为女官呢?”刘章冷冷看了她一眼,旋即猛咳起来,那女官慌张起来,却也不敢说什么,一旁的内侍忙上前为他递上帕子,待他已是缓过劲儿来才道:“本王说的话,你听不懂么?”那女官忙称诺退下。
凌妍殿内,郭亦芙静静地看着书案前的小人认真的盯着手中的书默读,走过去轻轻抚着他的头道:“今日已念了很久了,放下书出去玩儿一会儿吧!”刘宸抬起头,面上是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儿臣还不累,母妃,您已经陪着儿臣很久了,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说罢展开一个笑颜。郭亦芙一怔,那个笑容竟是与许凝嫣如此相似!在刘宸头上的手不禁加大了力度,刘宸只感到头上一紧,不由惊道:“母妃,很痛!”
郭亦芙似是被针扎了一般,猛的收回手,面色惨白。刘宸不解的看着郭亦芙的反应,轻轻道:“母妃是否身子不适?若是母妃累了,便去歇一会儿吧!不必陪着儿臣了。”郭亦芙捏紧了手,点点头道:“如此更好,你若是累了也去歇会儿吧!”说罢便步履匆匆的走入内殿。
郭亦芙刚刚踏入内殿,便有一个女官匆匆入殿来,见只有刘宸一人,跪拜道:“参见王子!”刘宸未看她便道:“起来吧!母妃身子不适,已在内殿歇息了,有何事便对我说吧!”
那女官犹豫一会儿便坦言道:“回王子,殿下回绝了夫人提议的女官,选了冯府的少夫人入宫。”刘宸还未做反应,便听门口一声:“你说什么?”往那声音发出之处看去,只见阴宓一反常态的激动,上前质问那女官道:“你方才说的是冯府的邓氏么?”那女官显然是被吓着了,点点头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刘宸起身向阴宓一揖道:“给姨娘请安。”阴宓仍想着方才听到的话,见刘宸已到了自己身前道:“姨娘,您在想什么?”阴宓回过神来,对刘宸道:“你母妃呢?”刘宸淡淡的道:“母妃身子不适,已入内殿歇息了。”那样子像极了刘章,倒是让阴宓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只道是:“待晚些我再来找你母妃。”便急匆匆的出了凌妍殿。
一辆马车已入了王宫,一旁静待的宫人掀开帘子,将内中的妙人扶出来。那人正是新封的女官邓如,她此时着了一见嫩粉色的深衣,外着一件淡紫的曳地长裙,头上只是挽起了一个宫髻,用一支和田玉质的长簪别起,更显得清雅脱俗。
邓如肃立看着面前这座庄严的王宫,这便是他的家了么?如此也好,终是可以距离他近些。即使是被他当做是她人的替身又如何?自己愿意做那人的替身永远陪在他身畔。
因是刘章已吩咐了将她封作三品女尚书,便不再去拜见殿下,而是被一旁的宫人领到了临凤台。方一入殿,便见御台上一个中年妇人端坐其上,她身上透出的高贵之气让邓如一凛,忙上前跪拜道:“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宛夫人一滞,猛的抬起头,将一旁的妘姬吓了一跳。宛夫人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异常道:“你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妘姬靠着宛夫人,明显听出了她声音中竟有些颤抖。邓如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宛夫人。宛夫人似是有些泄气,身子一软,靠在垫上道:“无事,你随莺儿下去吧!她会告诉你要干些什么!”
待邓如已然退下,宛夫人只觉得身子被抽空了一般,那人竟与嫣儿如此相似,让自己都觉得是她回来了。嫣儿,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