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贵妃一身锦绸红衣进了暖阁,娇娇喊了声皇上。
此时天色已亮,李瑜铁青着脸看向月贵妃,阴沉说道:“你昨天下午来凤鸣阁干什么的?”
月儿看着皇帝铁青的脸,茫然道:“昨天…下午,皇后娘娘怀孕了,我来看…看的…”
“只是来看看吗?无忧为什么会在你来过之后小产!你到底做了什么!”
“皇后小产了…”
月儿转过脸愣愣的看向暖阁的深处。
李瑜的声音如淬寒冰,重复了一遍:“皇后小产了,就在你来过之后。”
“怎么会…这样,不关月儿的事,皇上,月儿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午睡,月儿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月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哦,那你说的什么?”
“我…没说什么…”
“雨燕!月贵妃跟皇后娘娘说的什么,告诉朕!”
“禀皇上,月贵妃说娘娘是流落妓院的商贾之女,有什么好神气的。”
“流落妓院…月儿朕上次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吗!”
“月儿是说过这些,这几句话也不至于皇后小产啊,皇上未必太大题小做了吧!”
月儿沉下脸不快道:“皇上半夜将月儿叫来就是责怪月儿吗!皇后小产皇上何必迁怒月儿!”
我强撑坐起身,冷冷说道:“月贵妃是跟我说那些话,是想让我动气跟你吵吧,情绪控制的不好就会动了胎气,很容易就会小产,月妃是这样想的吧。”
月儿刷的一下白了一张粉脸,惊恐的看向暖阁深处,尖叫道:“花无忧!你不要血口喷人!污蔑!皇上,您不要听她胡说!月儿…没有这样想过!”
“月儿!”李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着满脸通红的月贵妃,“朕要听真话!”
“皇上!月儿…皇后的小产跟月儿真的没关系!月儿是想…跟皇后吵,但是皇后并未理会月儿啊!所以并未吵成……皇上,月儿真的是无辜的!皇上!”
李瑜蹙着眉,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挥手道:“来人,将月贵妃打入冷宫!”
“不要…皇上,月儿是爱你的,您不能这样对月儿!”
我自暖阁里,冷冷看着月儿趴在地上,死死抱着皇帝双腿的狼狈模样,清丽的容颜泪痕满布,青丝丝凌乱,甚是可怜。
我也不想这样的,既然你有这个心,那我就满足你好了…
李瑜一挥宽袖,侍卫上前将月儿拖了出去,也不知道拖出去多远还能听到月儿凄厉的哭喊声。
李瑜微低着头在站在原地沉默,暖阁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的几欲叫人发狂。
“皇上…”我嘤咛一声。
李瑜回过神,走过来坐在床边,将我的手握在手中摩挲,压抑道:“对不起…”
我笑的轻柔:“无碍,孩子以后还会有的。陛下该上朝了,天已经大亮了,无忧想睡会。”
李瑜点点头道:“无忧这样想就好,好好睡一觉吧。”站起身,细细嘱咐了雨燕几句,出了凤鸣殿。
我困乏的闭上眼,脑袋里阵阵晕眩,好累……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
坞尚国的夏天热的几乎要将人融化,小产的出血几乎要将我的血液流尽,苍白的几乎透明的一张脸,让李瑜心疼不已,说我太挑食,吃的太少所以身体养不好,我慢慢闭上眼,将脸搁在膝上,不理会他的话语,殿外树上附着的知了很聒噪,吵的我头晕。
“无忧,你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房里,你身体又不好,这样很容易生病的。”
我兀自不理,慢慢啃食手中的凉瓜,李瑜将我手中的凉瓜夺了过去,直视着我的眼低声说道:“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理我,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这样我很心疼。”
我低着头沉默,过了会,缓缓开了口:“不是孩子的事情,我就这样。”
“才不是!无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说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
转过脸看窗外婆娑的树木,草木极盛,颜色浓的几乎让人眼晕,如果人也是草木没有感情就好了。
“无忧,你说话啊,月儿…我已经打入了冷宫,你还要我怎样!”
我站起身走进房间深处,长长的裙摆蜿蜒。
“陛下,无忧累了,想睡一会。”
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我会心软的…李瑜……
李瑜黯然:“你这是在逃避我,无忧。”
殿外有公公奔了进来,跪在李瑜身前,说道:“皇上,仓州太守求见,在御书房外候着呢。”
“嗯,知道了,告诉刘庆,说朕随后就到。”
公公领命回去了。
李瑜走进房内,掀开纱帘对侧躺在床上的我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无忧,我晚上过来看你。”
“皇上当为国家社稷为重,晚上就不要过来了。”
李瑜如若无闻,对候在一边的雨燕嘱咐道:“好好照顾娘娘,那我过去了,无忧。”等了半响也不见我吭声,苦笑一声出了凤鸣殿。
我躺在床上半响也睡不着,坐起身,唤道:“雨燕,随我去榀芝阁。”
雨燕一愣,奇道:“娘娘,榀芝阁是那个潘国女子住的地方,娘娘去干什么?”
“就是想去见见,找个人说会话。”
“哦,娘娘等等,打把伞挡着日头吧,太阳毒着呢,要不等晚些时候去。”
“不了,现在就去。”晚了就去不了了,李瑜会过来。
雨燕不再多言,哦了声,撑起十二骨梅花伞,主仆二人出了殿向西行去。
阚苏儿生的与中原人不太一样,肤色较白,褐色的瞳眸,更为高尖的鼻梁,五官深邃,发色也是褐色的,穿着窄袖素色短上衣,红蓝相间齐脚长裙,极具异域风情,我暗想李瑜将这个美人放在深宫,不曾见过一次,实是大亏了。
我到的时候这位藩国姑娘正在榀芝阁外的小花池里钓鱼,顶着烈日,蹲着假山上,拿着鱼竿,估计鱼竿也是自己做的,上面还有未捋尽的竹叶。
我静静站在池边,她丝毫未察觉有人站在离她不过十步远的池边,我示意雨燕上前说话。
雨燕走到池边,唤道:“皇后娘娘驾到!”
钓鱼的女子微楞的抬起头,迎着烈日微眯起眼,看向站在池边的我们,明白过来,将手中的鱼竿轻轻搁置一边的平地上,走了过来,半跪下身,说道:“阚苏儿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驾到,还望恕罪。”
“无妨,阚贵人起身说话。”
阚苏儿站起身,局促的绞着手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阚贵人无需紧张,本宫今日来只是想问问阚贵人在这深宫之中过的还适应吗?”
“还…还好吧,就是没人陪我说话。”
“本宫今日来就是陪你说话的,阚贵人不会嫌本宫烦吧。”
阚苏儿急急摇手道:“当然不会!”
“那,不如进屋说话吧,这日头晒的本宫头晕。”
阚苏儿连忙将我迎进榀芝阁内,倒了茶水奉上,我奇道:“阚贵人怎地都没个宫女仆人的?”
阚苏儿憨笑道:“刚来的时候有个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
我轻笑不语,李瑜在潘国当了近十年的质子,想必是受尽白眼脸色,吃尽苦楚,对藩国人也是恨之入骨,怎么会待见你这藩国女子。
“这怎么行呢,阚贵人好歹也是贵人,雨燕一会去秦嬷嬷哪里领两个机灵点的丫头过来,伺候阚贵人,现在就过去吧。”
“是,娘娘,奴婢去了。”
雨燕走后,阚苏儿又没了言语,捏着裙上挂着的香囊,局促的看着我。
我笑道:“本宫还以为阚贵人不会说我们中原的话呢,想不到说的如此流利,实处本宫意外。”
“我…就是因为会说中原的话才被送来的…我本不想来的。”
原来也不是情愿过来的,这个世上有多少事是自己不想做,却又必须去做的呢。
我站起身,柔声道:“本宫回去了,阚贵人过的甚好,本宫也宽下心来,有空再来看你。”
阚苏儿也站起身,送我出了榀芝阁外,回去凤鸣殿的路上,雨燕领了两个宫女大汗淋漓的疾走过来。
见了我,那两个宫女便停下脚步问安,雨燕奇道:“咦,娘娘这么快就回去了。”
“嗯,你安排好事情,再吩咐当差的太监给榀芝阁送些降暑的冰过去。”榀芝阁里实在是太热,尤其是西山太阳一晒,不知道阚苏儿晚上怎么睡的着的。
雨燕领了命,急匆匆的走远。
我抬头看看日头,拖着懒散的步伐回到凤鸣殿的里厢,摊在凉席上不想动,好想回到过去,讨厌现在的我,花无忧,我讨厌你……
李瑜听说了我去了阚苏儿的事情,很不高兴,听说我遣了两个宫女过去,还给榀芝阁送了降暑的冰,更是不高兴,沉下脸说道:“下次不许过去了,知道吗?”
我笑的温柔:“阚苏儿在**中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只不过觉得她可怜,陛下何必动气。”
李瑜闷闷说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去那了,我…不喜欢潘国人。”
我只是笑却不答应他。
李瑜见我不吭声,也就没再说下去,帮我拉好薄被,说还有折子要批,最近潘国很不安分,我还给他添乱,一点都不乖。
伸手轻点我鼻端笑道:“无忧先睡吧,不要等我了。”
“嗯。”
没过几日我又去了榀芝阁,将李瑜的话完全抛在脑后,后来只要有空几乎每天都去。
朝中渐渐有人议论,宰相反对的最是厉害,朝堂上进谏道:“陛下,臣认为皇后亲近潘国女子实为不大妥当,虽说阚氏是潘国进献的美人,如今潘国蠢蠢欲动,阚氏也当远离才行,陛下应当劝阻皇后不与那潘国女子过于亲近。”
其他臣子也附和道:“如今潘国已有谋反之意,皇后却对潘国女子这般亲好,实为不妥。”
李瑜支着额,垂着眼,蹙起眉头道:“朕自会劝阻皇后的,各位爱卿过于担忧了。”
宰相正色道:“陛下,此事重大,陛下应派人将阚氏严密看管!”
“知道了,还有事吗,没事就都散了吧。”
一旁的公公尖声高呼,散朝!
就算李瑜天天在我耳边说,不要去不要去榀芝阁,我还是照去不误,他火了,怒道:“你将朕的话放在哪了!”
我无辜道:“我在这**里找个谈话的人,陛下也不准吗?”
“你可以找其他人,为何偏偏是潘国阚氏!”
就因为她是潘国阚氏我才找她的,我笑的云淡风轻,轻启朱唇:“陛下既然这么讨厌我见那阚氏,不如将她送回潘国,大好年华,明媚少女,却要老死在这深宫之中,陛下不觉得残忍吗?”我直直看向他的眼,似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李瑜一咽,顿了顿说道:“总之…你是不许再去榀芝阁了,朝臣们很反对你这种行为,尤其是宰相,更是连废后都拿出来说了,皇后这样的行为有失为一国之母。”
“阚苏儿也是陛下的嫔妃啊,陛下为何这么讨厌她?阚苏儿也是个美人。”
李瑜轻笑道:“无忧是要我去看她吗?她很美吗?”
我微楞,随即笑道:“陛下要去看谁,岂是我能拦的住的,陛下若想去,就去吧。”
李瑜将额抵在我额前,柔声道:“傻瓜,除了你,我谁都不想看,就依无忧说的,把那个潘国的女人送回老家去,省的无忧整日往那跑,没空理我。”
笑的甜蜜,送上朱唇,吻上眼前的俊朗男子,将阚苏儿送回老家…真是好……
李瑜在金銮殿说要将阚氏送回潘国,宰相李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阚氏进宫已有一年,陛下现如今要将她送回潘国去,岂不是…岂不是大大的不妥,分明就是挑衅嘛!”
旁的朝臣也纷纷点头说宰相言之有理,这个关口将阚氏送回藩国,藩国刚好找个理由作乱。
龙座上的皇帝头疼道:“皇后与之亲近,朕也无法管束,既然众位不赞成将阚氏送回藩国,就不要管皇后的作为了。”
秦巡肃目道:“陛下为一国之君,却连皇后的行为都无法束之,传出去不是让世人笑话!”
皇帝不快道:“秦相此意是为何?朕让李相笑话了?”
“陛下多想了,既然陛下无法束其行为,不如另立新后。”
皇帝阴沉着脸一语不发,群臣纷纷垂下脸,噤若寒蝉。
宰相要皇帝立新后的事传入我的耳中已过了好几日,李瑜未曾跟我提及过,我也不问,他对我这么好,我猜是不是因为我的爹娘,所以觉得愧疚,才会对我如此纵容。
看着李瑜不自觉紧锁的眉头,我伸手轻触,柔声道:“陛下最近有什么心事吗?总是锁着眉。”
李瑜拉下我的手放至怀里,叹声道:“没什么,只是些朝野上的事。”
我试探问道:“是因为无忧吗?宰相要陛下立新后?”
李瑜一顿,缓缓点头沉声道:“我不会立新后的,我…无忧你不要再去阚氏那了,这几日上朝群臣都会提及这些事,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先帝时的臣子,对我不过是口服心不服,我若是让这些个老狐狸找出什么茬,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于我。”
“宰相也是先帝的臣子吗?”
“是啊!不过秦相是个耿直之人,他的话无忧就不要放在心上,我不答应立新后,他也没办法我。”
宰相,秦巡,秦竣依的爹,撺掇皇帝立新后…我大仇未报,怎么能被赶下后位呢…你若挡我,我就将你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