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七月飞火流星天,白日里热的人几乎要晕过去,到了响午的时候,天色骤然暗了下来,狂风大作,铜钱儿来了兴致,举着面风筝在狂风里跑来跑去,风势太大,那只风筝一下被卷的没影了,铜钱儿捏着风筝线一下傻了眼,姑娘们站在楼上乐的纷纷大笑,他自己也觉得这时候放风筝不合时宜,抓抓脑袋,嘿嘿不好意思笑了两声,上了楼跟姑娘们逗起了乐子。
不一会天空雷声轰隆大雨瓢泼而下,雨滴大似滚珠千万颗齐齐落在屋面上噼里啪啦叫人听了心里好舒坦,白日里燥热的暑气一下被扑灭了去,凉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钻进浑身每个毛孔里,舒坦的叫人忍不住伸长手臂喟叹一声。
姑娘们站在楼上嬉戏打闹,铜钱儿跟在后面喜笑颜开追逐打闹,经过我身旁时,我若无其事伸长脚,只听‘扑通’一声,铜钱儿跌了个狗吃屎,一骨碌爬起来,呸呸擦去嘴上的泥,指着我忿忿道:“你干什么!”我双手抱胸闲闲道:“你的活都干好了?我让你去帮隔壁的三桂挑麻鸭的,你挑好没?”
铜钱儿不在意道:“那些鸭子不都一样,不用挑,哦,对了,三桂说他的那些麻鸭不去集市卖了,直接卖给我们‘欢喜天’,反正这里也有客人吃饭,让我跟花姨说说,要是同意我就去告诉他声。”
我一拍他的脑门,笑骂道:“你还有心了不是,他那么多的麻鸭,我这里能用多少?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不要。”
“行,那我告诉他一声,省的让他记盼。”
猴儿领来的那群**跟‘欢喜天’里的几位姑娘也许是隔着年龄走不到一起,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年轻的一派,老些的一伙,平日里谁也不待见谁,互相看到都是鼻子朝天,冷哼一声各自走开,到了晚上客人上门更是争的厉害,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想迷倒众生,拔得头筹。我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这也算是好事,有比较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最后收益的还是我,徐姨告诉我这些,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许花娘们这样的行为了。李青容评价我是奸商,我反击道无奸不商,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父母的祭日,我在原先父母住的屋子前摆了供桌,可恨那个郑国明在屋子里搞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供品只好摆在屋子前的空地上,早知道就不租给他不答应他的要求了。
跪在牌位前,烧些元宝纸钱,天色幽暗,最初那份痛彻心扉的悲痛随着时间流逝淡漠许多,最起码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想当时一样失声痛哭,擦擦眼角的泪水,对着牌位深深磕下去,双目含泪嘴里喃喃道:“爹娘女儿如今过的很好,爹娘在天之灵请保佑我的冬儿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
月上树梢,鸟儿双宿枝头,天色全黑了已经,我站直身子,手中食盒递给一边的铜钱儿,双手合十闭着眼静默片刻才道:“收了吧。”
走了几步缓步上了楼,李青容抱着臂靠在扶栏上低头沉思,连我走近都没察觉,轻拍他肩,他身子一惊骇了一跳回头见是我笑笑转脸看着天上明月。
我轻声道:“吓到你了呀,对不起啊。”
李青容一手覆住我的手淡笑道:“没什么。”撇过脸依旧看着黑影朦胧的远处,我顺着他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奇道:“你在看什么?”
“无聊而已,下去吧,晚饭大概好了吧。”牵着我的手下了楼,走到楼梯口我拌了下,他脚步不停似乎我的痛叫声也没听进去,心不在焉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
吃过饭,我去了‘欢喜天’依旧是在最高处向下俯视,楼下热闹依旧,不知道何时李青容也过来了,‘欢喜天’营业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来看过,今次怎么过来了,有些讶异的看看他,笑道:“怎么有空闲过来的。”
李青容一双凤目看着楼下,眨也不眨我的话他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我又絮絮叨叨说道:“明日天气不知道怎么样,可不要太热了,我还想出门买些东西的,天一热就浑身没劲的……”
他突然一指楼下说道:“那个人你认识吗?”
我一愣,看了过去,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不比李青容大,穿一身墨绿的绸褂坐在桌边听台子上的姑娘唱曲,长的还不错,剑眉星目的,便摇摇头:“不认识。”
他轻笑声,缓缓道:“花无忧,你再仔细看看,你认识不认识。”
于是我端着眼仔细看下去,男子的眉目细细看去,越看越心惊,这不是,这不是…跟在李瑜后面,当年假装李瑜弟弟的那个侍卫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吴州!!
脑筋有些打结了,结结巴巴问向李青容:“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李青容易一脸平静看着楼下,摇头轻声道:“不知道。”
我又转过脸看他,他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他不是李瑜的贴身侍卫吗?一步不离的,他出现在这是不是代表李瑜就在这附近,想到这个,心突突猛然跳的很快,极快的扫视厅内各个角落,没有看到我想看到的事物,顿时松下口气,眼珠一转下了楼,招招手喊过徐姨过来。
开口便问:“那个穿深色衣服的年轻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徐姨小心问道:“夫人可是说的那个坐在偏东角落里的那个?”
“是的,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徐姨想想道:“好像不是的,还有几个人过来又走了,就他一个人留在这了。”
“哦?是吗?”我追问道:“那几个人什么样?”
徐姨奇道:“夫人问这些做什么?往日里‘欢喜天’的客人夫人可都不问的呀。”
我自知失态,忙说道:“随口一问,那个客人长的像我一位故人。”
“夫人问我这些,我都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几个青年男子,相貌真的记不清了,夫人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我想想,算了,一摆手:“你去忙吧。”甩甩袖子上了顶楼,李青容不知去向,大概是回房睡觉了,自跳进溺水的事件过后没几天,我们就把事办了,拜了堂成了亲就堂堂正正住在一起了。
楼下的男人还在那目不转睛看着台子上,敲敲脑袋回屋歇息了,该来就让他来吧,多想无益,自寻烦恼。
屋里空荡荡的,连灯也没点上,黑不隆冬的,我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也不见李青容答应,跑哪去了?点上灯,脱了鞋子和衣躺下身等他,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睡了过去,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猛然惊醒一看,李青容还是不见踪影,油灯幽幽暗暗就要灭了,起身添了油,站窗前向外打量,奇怪了,这么晚人上哪去了?也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