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像被风吹着的云,起伏向前,那种‘飘’的感觉,使头脑像个悬空的瓶子,异常难受。
“难道这就是死亡?”何雷喃喃的说。
他记得他已经死了,在那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十几个持枪的毒贩,将他的肉体打成了筛子,他滚下了悬崖……
掉下去的时候,还有意识,放眼望去,满眼皆绿:树是绿的,树干上的苔藓是绿色的,树枝上浓密的树叶是绿色的,地上的蕨类植物也是绿色的。就连从树叶之间滤下的空气,也都染上了一层绿意。
世界是那么美好,真的不想离开……
脑子里忽然出现一点昏暗的光,何雷觉得胸口像堵了铅块,脚下突然一空,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何雷心想,大概是到了阴曹地府了。
“将军,将军,您没事儿吧,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快,快点把将军扶起来!”
何雷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他哎呦一声睁开眼睛,就被惊呆了。眼前的景象和他设想的地狱中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大地上覆盖着白雪,干燥而坚硬、刺骨的寒风在山峰和谷沟间尖利的呼啸着。路边几棵孤零零的槐树在严寒的侵袭下,时而发出树枝的折裂声。近处是一片灰茫茫的广阔的茅草地,很多战马在上面奔驰、践踏,发出阵阵嘶鸣。
他就躺在雪地上,一群拿着砍刀、长矛的“鬼怪”围绕着他,有一个还蹲下来,往他的嘴里灌水!
这么早就喝孟婆汤!
何雷猛地吐了出去,愤怒的看着那个给他灌水的家伙。
那家伙满脸虬髯,五大三粗,额头至眼角有一道怨气冲天的伤疤,绝不是好惹的人物。何雷并不想得罪这些恶鬼,不禁有些后悔。
“噗通!”那“恶鬼”跪了下来,颤声说:“末将该死,末将没有保护好将军,请将军责罚!”
何雷登时傻了。
恶鬼见他半天不说话,又说:“不过在责罚末将之前,将军先要赶到蒲坂津迎接丞相大驾,迟了就来不及了。末将随时听候处置就是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何雷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呆滞的视线绕场一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怎么这么多人马?拍电视呀?”
这回轮到那个“恶鬼”傻了,他眨着眼睛说:“将军……您喝的实在是太多了,干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让人去搞点醒酒汤来,不然一会儿见了丞相,就麻烦了!”
“丞相?丞相是谁?”
“糟了……将军一定是摔坏了脑袋,快,快去请军医来,将军出了事儿咱们谁也担待不起!”恶鬼叹了口气说:“将军真的不记得了,您是当朝丞相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我们现在马上要迎接丞相和皇帝迁都长安……昨夜真不该让您饮酒,这下耽误了大事了……”
“董卓?”何雷那一片空白的脑袋突然灵光乍现:“大汉朝……我是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那你又是谁?”
“您终于想起来了,末将胡赤儿!”
何雷心想:我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来到大汉朝呢?还成了奸雄董卓的女婿……难道是幻觉,还是黄泉路上的小鬼耍着我玩?
“我怎么会在这里?”何雷勉力站起来,试探着问。
“将军您忘了,今天是皇帝迁都来长安的日子,满朝文武都在城里等着呢,昨天晚上您喝的太多了宿醉未醒骑不了马,末将怕耽误了大事儿,就让您趴在马背上慢慢地走,总算是快到蒲坂津了!”
何雷试着向前迈了一步,全身重的出奇,低头一看,发现身上有一副黑色的铠甲,鱼鳞甲片在阳光下放**光,胸口一面护心镜,腰间缠着一条宽大的玉带,玉带中央有一面黄铜打造的狰狞的狮头;脚下穿着雕刻蟠缡纹的金黄色战靴;肋下配备一把古香古色的宽刃长剑。
何雷一歪头,把头盔取了下来,整体由精钢打造,头顶斜插五寸长赤缨,三层皮质的软甲连接着头顶与脖颈,软甲上铸满钢钉,左右两面绣制着上古神兽饕餮纹,拿在手里分量还不轻。
“将军,时辰不早了,圣驾马上就要驾临,快点出发吧,耽误了时辰,怕吃罪不起呀!”胡赤儿皱着眉头,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何雷心想:不管是真是假,总不能呆在原地不动,倒要看看老天耍什么花样,转身说:“上马,走!”
胡赤儿带的这支队伍大概有两三千人,金戈铁马,装备一流,马上的骑士,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岁,脸上带着营养良好的油光。奔驰起来,气势非凡,雄壮威武,显示出良好的军纪。
何雷生前是万里挑一的特种兵,参加丛林剿匪三年,在金三角一带名声赫赫,死在他手中的毒贩,数以百计,骑马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就算是真正的牛辅,也未必能够比得过他。时间不长,人马穿过空地,来到一条大河岸边。
读过三国演义的何雷,确定这条河应该是黄河,这个渡口就是蒲坂津渡口。
战马在岸边一字排开,“牛”字帅旗在劲风中扯得笔直,仿佛随时都会摆脱羁绊而去。黄河水道中,滚滚狂涛拥着巨大冰排,咆哮轰鸣,一泻千里。那声音震得堤岸过电一般的颤抖。浑浊的水花,溅起一丈多高,扑面而来,又腥又冷。
就在河对岸,更大的一队人马在杂沓的声响和水烟中继续前进着。四周除了灰黄色的沙土没有一丝生机,眼界所及全是漫无边际的寂凉景色。
何雷忽然感到一阵凄凉,如果这真是董卓的时代,那真比地狱还要可怕了,黄河以东的中原地区,正像眼前的景色一样,一片荒凉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胡赤儿喊道:“将军,丞相和圣驾已经到了,准备接驾吧!”
大队人马越来越近,远远望去,哪一行人就像蚂蚁的队伍一般,正以全速朝着岸边推进过来。从扬起的灰蒙蒙的黄色沙尘,可以估算出车队行进的速度,队伍的规模。
何雷嘴角牵动了一下,提马向前,站在土石松动的坡崖前端,屏住气息很专注地盯着对岸部队的行进状态。
春寒料峭,风寒气冷。
黄河东岸一望无际的旷野上,人如潮涌,杀声阵阵,锣鼓喧天。两排骑兵,夹持着无数衣衫褴褛的平民,纵横奔驰穿梭往来立马横刀,不时的传来惨叫声、鞭挞声、马嘶声。一颗颗的人头滚向路边,鲜血撒了一地,尸体被随后而来的车队碾成碎片,车马步兵共同冲锋,野兽嘶嚎,惊的平民像猪锣一样无处躲藏,车队过后,大路已成血红。步兵队里,更加猖獗,犹如冲锋陷阵一般,猛杀平民,无数衣不遮体的妇女惨遭蹂躏。襁褓中的孩子,被长矛刺穿了肚腹,举到空中盘旋舞动,当做游戏。
哭声惨绝人寰,声传十里。
突然,车驾附近一匹赤色战马行空而过,好似扯下一片浮云,拉起一阵长风,马嘶如惊雷贯耳,到了岸边,挺胸昂首,振声喊道:“对面那将,是牛辅将军吗?我是温侯吕布,丞相和陛下的车驾已经到了,准备接驾!”
“吕布,吕奉先!”何雷沉声自语道。
一旁胡赤儿急忙解释:“将军一直留守凉州,怕是对前方的情况不太了解,吕布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太师非常喜爱,已经认了义子,将军千万别怠慢了他,免得以后产生摩擦!”
何雷在心里叹了口气:董卓果然是个禽兽,他的手下是兽类集团,老百姓受苦了,过这样的日子,不如死了算了,这个老王八。
吕布见他不答话,微微一惊,双眉上挑,厉声道:“将军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不愿意接驾吗?”
何雷隔远观察吕布:
只见他身披蜀锦紫绶袍,束发紫金冠上戴两条黑色雉鸡翎,脚踏银色步云履,身上配一副黄灿灿的金光甲,右手斜举着四五百斤重的方天画戟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模样甚为俊美。
胯下那匹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杂色,赤色发亮。双耳尖尖,小而有力;四蹄强健,小腿上满是肌腱,尾巴犹如一条倒悬的瀑布般美丽而飘逸;双目中的神光,仿佛能够看穿九重天地。
这就是闻名天下的赤兔马!
何雷心想,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装下去了,拱拱手说:“本将军正是牛辅,不知太师何在?”
吕布心想,牛辅仗着是太师的女婿,在我面前装相,早晚一天让你好看,冷冷地说:“太师就在后面的车驾上,快点准备接驾吧!”
蒲坂津渡口设有浮桥一座,足够通过人马大队,所谓的接驾,就是把队伍分成两排,跪在地上。
车队有几里长,雄伟壮丽,气势宏大。
队伍中间“董”字大旗和“汉”字大旗同时招展,唰唰作响。
董卓的金银根马车在前,驾六马,全是青紫色,马背披金挂彩,坠银佩玉,车围全都是上等黑锦青铜,雕栏画柱,打着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朱雀旗昂然而来;在他之后才是悲惨的窝囊废汉献帝,他的马车由八匹马牵引,与董卓比起来,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区别了。
几百个随行的宫女,粉面桃花,艳丽迷人,一颦一笑无不令人心驰神往。车驾两旁战将如云,铁甲成堆,阳光照耀,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
何雷入乡随俗,急忙下马上前,半条腿跪倒在桥头,恭声道:“末将牛辅,恭迎丞相以及皇上,恭贺大汉朝迁都之喜。”
第一辆车子的黑锦轿帘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粗犷的声音笑道:“贤婿,贤婿辛苦了,等本相回到长安再论功行赏,吩咐众人起行!”
何雷点了点头,站起来的时候,偷眼一瞥:
董卓脸色黑红,体格健壮,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两腮胡须青青可见,猛看去,简直就是刚从肉市上赶来的杀猪宰羊的屠夫。
轿帘放了下来,何雷突然又跪了下去!
“丞相……末将有个请求!”
吕布从一旁闪出来,用画戟指着何雷蛮横的说:“丞相一路劳顿,有什么事,回到城里再说,牛将军是不是怕被人抢了功劳,放心吧,太师不会亏待你的!”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另外有事禀报,十万火急,到了城里就来不及了!”
董卓在轿帘后“嗯”了一声:“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