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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为难

昭儿一路徐徐而行,极其消沉。好久才回到寝殿,那些宫人们明明瞧见了她,却装作未见。若是誉青在,兴许还装装样子询问关怀几声,此刻誉青正在正殿伺候着娘娘,于是更无人理会她去了哪里。

她早已经习惯如此,亦是一语不发,在窗边的铜椅上静静地坐至黄昏,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安静的像是镀了一层金边的瓷娃娃。

过了戌时,无人来布晚膳,她便知今晚是不会来了。好在几案上的点心是前日里刚摆上的,吃了几口,噎的人咽不下去,倒是没几块就饱了。

夜幕四垂,她摸摸索索地找到了火镰,点亮了烛台。她毫无睡意,在桌旁默默地出神,思绪纷乱,却又不经意地回想起了白日里的情形。那个集万千美好于一身的暄成公主,那所有的光华,在这一瞬间,恍若全变成了道道的芒刺,在她的心上滚来滚去。

那是公主,是梁王的女儿,她生来便有这天下最好的血统,她权势的至高和身份的尊贵,注定着她拥有被上苍眷顾的命运。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上功勋显赫的大将军吧。

这样的女子,站在大将军的身旁,看着才对头啊。

她对着烛火凝思,层层叠叠的光华重影之后,她蓦然就看见琼州的那两座凄坟,远远地伫于桃花坡无花的泥土上,远远地向着她诉说着想念。那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一颗血红色的烛泪潸然而下,沿着烛台滚落,掉在桌上。紧接着又是一颗,一溜儿,一串串接连不断地滚落,她看着看着,忽然就困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街道上车马渐稀,大将军府的门前亦掌了灯。有人影沿着后街一路行至将军府的西门,门上的侍卫见了皆是一惊,可均不知是怎么情形,也并未拦阻。

廊子上的下人远远地瞧见有人一路行来,身形熟悉,只是不敢置信。到了近前,才真真看清了,支支吾吾地唤了声:“韩总管?”

“嗯。”韩升沉沉地应了一声,冷笑道,“还没死呢。”

那小厮笑道:“您瞧这话说的白冤死小的,小的们成日间盼着您回来呢,您不在,小的们像失了主心骨,成日胆战心惊。”说着朝着正房指了指,苦着脸摇了摇头。

“大将军怎么了?”韩升问。

“近一年没这么吃酒,这些日子全补回来了。”小厮说着压低了声音,“这一醉,不睡到明日日落西山怕是醒不过来。”

韩升听了,便抬脚要进去。

谁知那小厮一拦:“韩总管,将军此刻不在正房。”

韩升一怔,只听那小厮道:“在昭儿房里。”

韩升转首,却见昭儿房里漆黑一团,并未上灯。于是也不再搭理这小厮,便抬脚往那边去了。他行至昭儿房前,踌躇了好一阵,才轻轻推开了房门。借着月光朝着桌旁望去,果然有人歪在椅上。他依稀记得,将军以前每回来看昭儿,或是问话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至今竟依旧这样,恍若这房中的人还在似的。

“大将军。”韩升上前,跪地稽首行了大礼,声色悲戚。

陆靖勋此刻已然醉了,听见有人叫自己,便上身前倾,皱着眉朝地上认了许久,方才了然,便又靠回椅上,“你回来了。”

“小人无颜再见大将军,可小人着实放心不下。”韩升颤声道。

“你都知道了?”

韩升双目紧闭,重重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好了?”他问。

韩升躬身叩首道:“回将军,好了。小人谢大将军垂问。”

许久他都没再说话,房间死沉沉地静了下来。韩升小心地劝道:“将军,何必酗酒伤身,来日方长……”

“韩升。”他忽然唤道。

韩升收了话,担忧地瞧着他。

“今日,我进宫去了,我见了昭儿。她跟我话没说完,暄成公主就过来了,她不知为何忽然就不说了,还那样看了我一眼。”他说,“你没瞧见她的神情,她怎么会那么看我一眼,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韩升顿时语塞,委实没有想到大将军会问出这样的话。这样的问题,恍若在记忆里隐隐地浮现,却因为太过遥远而无法扑捉一丝痕迹。自从别过了少年时,自从这郦阳城里再不可能出现她的影子和声音,他就再也没有兴致去琢磨谁家的姑娘何样的眼神何样的笑靥了。

今日这话,恍若一切回流,他又回到了旧年的光景。难道真是因为醉了,可是韩升未醉,满心酸涩,再无法帮着大将军去猜测她的心底究竟埋藏着怎样的意愿。

更何况,她已经不在了。今日的郦阳,早已物是人非。

陆靖勋等不到他的回话,便站起身来,韩升见他动作不稳,忙上前去扶,被他挥手挡开。

他将韩升按回原地,“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暄成一直在说话,我又不能打断。谁知她忽然就走了,”他说着便走到几步开外的地方,低着头目测了一番,“她就是走到这里,然后回头望了我一眼。怎么看都像是我是个负心汉。鄂阳当初就没这么看过我,我从没有被人这么看过。”

他说着就又朝着韩升走过来,“你说……”谁知话未出口,就一个踉跄跌了下去。

韩升忙过去扶,他却就势靠着桌角坐在地上。韩升无奈,又不知今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陪他坐着。

“韩升,她在怪我,怪我不接她出来。”他默默地说。

“将军,”韩升忙慌张地承诺道,“明日……明日小的就去元府,去跟元夫人说明白,此事必是有人从中挑唆,小人明日就去说明白,将昭儿接回来。小人明日就……”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陆靖勋直摇头,“你去了,你就是我陆家的脸面,你去求他们,你要我拿什么脸再姓陆。”他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窗前的月光,“我……再也不能让她回来了。”一语出,似乎整个世间都结了冰霜,没了生气。

韩升顿时语塞,在一旁沉默下来。

两人就这么一直在桌边枯坐,不记得过了多久,只见他竟倚着桌腿睡了过去。韩升忙叫了个小厮同自己搭手将他抬上了床榻。

昭儿房门前的一片花圃,枝桠还未抽芽,尽是初春前的寂静和清凉。有女子的身影藏在枯枝间依稀可见。

韩升不禁无声地冷笑,缓缓走了过去。

“石羊主子。”他躬身一礼。

“你好了?”

“承蒙主子关照。”韩升道,“小人福大命大,还是回来了。”

石羊妫淡笑道:“我就知道韩总管必能回来,老夫人说的对,韩总管祖上可是陆府的老人,大将军不会这么不通情理。”

韩升亦笑了笑,行近了几步,在石羊妫的腮边轻言道:“我若能这么轻易就死,枉我在府上这么多年不是?”

她心中一震,闪开脑袋直直地瞅着他。

他又道:“昭儿就这么走了,主子看这事是不是算了结了?”不等石羊妫回话,他继续说,“可大将军心上又添了块心病。主子可有能耐把这心病一同去了?”

“你这话是何意?”石羊妫寒声问道。

“小人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主子,小人知道石羊主子是个有能耐的人,不过凡事若用药太猛,小心断了自己的后路。”他说完也不再等石羊妫回话,便转身走人了。

她立于原地,身上抖得几乎站不住,伸手握住身旁的花枝,却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月色下一抹腥红,触目惊心……

次日天明,元妃方梳洗了,还未用早饭,忽听门外廊子上的黄门进来传禀,“暄成公主求见。”

这小姑奶奶怎么今日跑来,她不禁暗自思忖,忙命请进来。

那暄成进来,也不请安也不说话,冷着脸朝着椅子上坐了。

元妃笑道:“怎么了,公主今日是在哪里受气了不成?还是你太子哥哥又惹你了?说出来母亲给你做主。”

“昨日,我在泰安殿旁跟大将军说话,您那个什么远亲的甥女就来了,中了邪似的缠着大将军不放,害的我耗到头这话都没说完。这话说不完,我心里就有气!昨晚闷得我一宿没睡!”

元妃的茶盏已经送到口边,此刻便又放到桌上,“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不明白啊。”说着转脸问,“秋痕,怎么了?”

秋痕还未回话,只听暄成抢言道:“什么怎么了!是她惹了我,母亲可愿为我做主?”

元妃见她眸中带挑衅,便冲一旁的宫娥道:“去将昭儿叫来。”

这边誉青一惊,忙低叫了声“娘娘。”却被元妃挥手止住。

片刻后,昭儿便被带来,抬眼望见公主坐在娘娘身边,立即知道是因昨日之事,此刻必有一劫。果然,听得元妃不温不火地说了句:“跪下。”

昭儿正闹不清暄成究竟说了什么,却忽觉余光中映入及其得意的一抹笑意。她转脸望过去,那抹淡笑果然轻轻地衔在公主的唇角。她的眸光,正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我要你跪下,给公主赔不是。”元妃又道。

昭儿却似是未闻,静静地立于当地。

暄成忽然笑出声来,戏谑道:“怎么,翠茗阁当初教了你那么多本事,就不曾教过你怎么下跪?”说完又转过脸冲元妃道,“昨日,我可是领教了她勾引男人的本事了。母亲,你那是什么远亲,出了这么个不可多得的女子。难怪大将军会被她迷得团团转。”

昭儿没想到她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话却也正戳了她的痛处,只觉得如同万刃穿心,却不及防这边元妃娘娘已经起身走来,扬手便是一掌。她身子朝后一倾,幸而被誉青扶住。她心头气得火滚,却不得发作。誉青伸手抚住她的脸,却被她抬手推开了去。

元妃转过身,面色平静,淡笑道:“她原是我家的姑娘,我给公主出了气。方才公主那一席话,连我全家都骂了,现下气消了不曾?”

暄成一怔,继而笑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像是同我见外,不拿我当女儿了?我也是因见她昨日没规矩,在宫里扯着大将军不让走,幸而是我瞧见了来告诉您,若是被别人瞧见了,还不传出去当笑话说。那申夫人又得偷着乐了。”

“看来我倒要谢公主一番好意了。”元妃笑道。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黄门又进来传:“太子殿下来向娘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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