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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出城

该遣散的人,大概都已散去了。

徐恒缓缓起身走向房门外,眯起眼睛远远地望向天边的斜阳。那一朵朵的云彩,都被晕染成了血红色。深深地刺痛了他。他闭上眼睛,只觉得一切都变得如此沉重,好像一块漆黑的巨石,正在毫无余地的向潭底沉去。这一生,恐怕再难以见天日了吧。

他在府里,四处巡视了一遍,见几处院落院门大敞,仅剩几个家奴分头清扫,大高笤帚在地上划出一下一下的响声,伴着灰尘在残阳下辉映着。

“别扫了,费这功夫作什么,去找贺明忠领赏,散了吧。”徐恒道。

几个家奴停了手,都望着他。

徐恒笑道:“留着力气,等我回来时再打扫不迟。”

这大清场的阵势,哪里还能回来。那些个奴才岂有不知事的,因心中感念徐恒平日里待下人不薄,如今这情形,多少有些神伤。却又不敢多言,只有答应“是”的一字,跪下磕了头,便纷纷退下了。

这下子,府中愈发寂静一片。

徐恒沿着长廊行至厢房,略顿一顿,才推门进去。

轻轻撩开珠帘,只见昭儿竟蜷腿抱膝坐在床榻一角,整个人缩成一团,眼睛大大的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徐恒走到了床边,她才察觉,仰起头来看着他。

徐恒坐在床沿,问道:“趁着清净,不是叫你睡一会儿吗,怎么这样干坐着。”

昭儿摇了摇头。

徐恒又问:“饿不饿?”

昭儿复又摇头。

徐恒起身到了一杯水递给她:“不饿,就等上了路再吃吧。我们这就启程。”

昭儿不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徐恒握住她的手:“昭儿,我要带你走。咱们……离开郦阳。”

她听了此话,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他深深地望着她:“如今这情形,没别的法子。昭儿,你放心,我会待你好的。”

昭儿没想到他会这样。

带她走?他如今刚补授了京辅都尉,亦是一员朝廷重将,前程万里,难道就此抛官弃爵么。

她眼泪不断地掉下来,这么久,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哭出来。她抓住他的衣袖,只是接连地摇头,她说不出话来,所以只是哭。那颗原以为早已冷了的心,似乎又跳动起来,却渐渐地尽碎了。

徐恒却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所看见的,和世人眼中的一样,他即将荣华加身,如何能舍弃。

然而,他的升官,加爵,甚至和昭儿的这门婚事,都是别人摆的一盘棋而已。

他冲她一笑,沉默片刻说道:“昭儿,今日一事被我碰上,太子不会放过我。这也是老天注定,要我带你离开郦阳。所以今日,走投无路的是我。还好,昭儿,我还能带着你,可见上苍待我不薄。如此我徐恒,没什么舍不下的,也没什么可怨的了。”

昭儿哭得无法自抑,喉咙里竟发出呜咽之声。只是这声音沙哑异常,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清亮。

这是徐恒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声音,哪里像个十六岁的女子,竟像是个年岁近百的老妇,浑浊不清。他心惊,亦心痛,不自禁地靠上前,紧紧地搂住她,任凭她的眼泪热热地淌进自己的胸膛里去。

房屋里静及了,两个人拥坐一处,恍若陷在一个被这世间遗弃的荒凉角落。

这间屋子,窗户朝西,那阳光已经渐渐地漫了进来。徐恒估摸着时辰,怕是不能再耽搁了。他起身将自己的一件大斗篷围住昭儿,然后将她抱起来,她是那么轻,那么瘦,就像一片羽毛,仿佛一失手,就会弄丢了,弄坏了。

他看着她,忽然就露出那样清朗的笑容:“昭儿,我们得走了,上了路好吃饭,不然要饿坏了。”

昭儿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笑,恍若困在黑暗与沉闷中太久太久,终于见到了阳光一般。这一刻,她竟然看呆了。

徐恒就这么抱着出神的她走出那道花阴下的石子路。

她静静地听着他的脚步,一下一下的,轻柔却安稳地落在石板上,迤逦向前,就这样带着她离开郦阳,一步步走入未知的境地。

马车停在后门,赶车的是贺明忠的儿子贺登。因尚在城中,徐恒若亲自驾车,恐招人耳目。故而贺明忠叫自己的儿子送将军出城。

可是昭儿刚坐进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徐恒。

“怎么了?”徐恒问道。

昭儿不知怎么叫他明白,慌忙之下伸出手指在他的掌中写下一个名字。

徐恒明了其意,说道,“我给她留了钱财,叫她去寻张承远了。你放心。”

说罢,坐在她身边,冲马车外轻喝一声,“走吧。”

马车沿着后门的长街疾驰而去。却有一袭裙影从街角暗处慢慢地移了出来,站在长街的中央,伫立良久,那双眼睛死死地凝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那曾经酝酿的满腔的希望,此刻,被这绝尘而去的马蹄,彻底地踩碎。

那个人,那个当初愿意收留她照顾她的人,如今终于丢下了她。可是,她的心不是这样容易死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诚挚地待自己,从来没有过。他弃了她,可她绝不会就此罢休,绝不会就此放过,她要他怎么去的,还怎么回来!

马车早已看不见了,只是尚还能听见隐隐远去的马蹄声。梳翠依旧固执地立在原地,却终于收了眼泪,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昭儿,这世上,我同你一样,无亲无故。我只有他了,他是我的。你对我有恩,我会报偿你,可是他,你必须还给我。”

陆靖勋至亥时方归,夜已渐深,万家灯火。他骑马行在郦阳充斥着团团灯影和笑语的长街上,唯有他身下的马蹄铮铮,却显出一方寂静。

一整日的军务,使他身心俱疲,原本营中薛然将军劝他留宿,可是他没答应。一来大王病重,他留在营中恐招人议论。再者,他着实放不下昭儿。

自从昭儿回到府里,就再也没有理过他。所以他也很少去看她,只是每日问过下人,是否按时吃饭服药,一天怎样过,也就罢了。

远处那些朦胧的灯火,遥遥铺进眼中,他好像看见昭儿独坐灯下出神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说不了话,所以对自己心存怨恨。不能说话,心里怨恨,自然就不会理他。

从这由头,便自然想起了那日请来的医者了。开的方子吃了有一段日子,顿顿都不曾少,可也不见好转。再不好时,还要使人抓来问问才是。

想到此处,又有些心烦。

陆靖勋如此骑在马上出神,也未看路,也未催马快行。身后的两个随行也只有默默地跟着,心下却都奇怪,他们从大营赶回郦阳这一路,陆靖勋几番不耐烦地打马,鞭子都快抽脱了手。可是进了郦阳的城门,却又不急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城门到大将军府的路程,还不及至大营的十分之一。可是却走了那么久。

陆靖勋一进府就发觉了不对头,府里不知为何多了许多宫中禁卫。乍一看见这情形的时候,他的手不自禁便握住了腰间的佩剑。他还以为是大王快不行了,终于轮到要对他下手了。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可能,若真是这样,今日在前往大营的路上,大概就会动手了。

陆靖勋默默打量着他们的阵仗,并未问话,倒是一个领事先看见了他,上前躬身一礼,“大将军,公主在正厅等候。”

“公主?”陆靖勋略一皱眉,“什么事。”

“公主请大将军前往厅里叙话。”那领事道。

陆靖勋朝二门行去,刚进了二门,只见韩升一路小跑着过来,神色异常慌张,韩升素来礼数严谨,此刻到了跟前,竟未及行礼问安,上前便附在陆靖勋耳边低语了一番。

陆靖勋脸色一沉,先改道去了昭儿房中,果然,床上,桌边,窗子边,还有她常喜欢坐的那把椅子上,哪有个人影,空荡荡的。只有银霜并一应下人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半个字都不敢言语。

陆靖勋见状,回身便前往正厅。

暄成果然就端坐在厅里,眼神中带着一抹挑衅,正正地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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